我和小綠第一次見面是在大學迎新營時,在迎新營內,大家分組玩著無聊的集體遊戲,小綠當時被分配在我對面的一組內。
 
小綠並不是那種人見人愛的絕色美女,也沒有那種讓大量男人拜倒裙下的驕人身材,說穿了,當年的小綠就是一個普通的長髮戴眼鏡女生罷了。
 
但偏偏這樣一個平凡的女生,卻在我心中佔了一個不平凡的位置,我雙眼一直看著她的一舉一動,我內心渴望著認識這個女生,我希望構成我命運的齒輪,可以和構成她命運的齒輪,緊緊地扣在一起,讓我的齒輪可以帶動她的齒輪旋轉。
 
於是在迎新營晚上的營火會中,我大大的吸一口氣之後,主動上去邀請她一起跳舞,在那個炎熱與抑鬱的夏天晚上,我知道了你叫黃嘉嵐,你知道了我叫白映雄。
 
傳說只要知道了對方的名字,就有再見面的可能,所以我和小綠就這樣成為了朋友。
 




於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最後,我在2004年的冬天,對小綠表白,希望她可以成為我的女朋友,但卻被她拒絕了;之後到了2012年,即是六年前,我決定放棄不再等這個女人,實際上,在那年之後,我就沒有再見過小綠了。
 
時間,就這樣過了六年,她應該已經變成了我不認識的人,雖然,在街上踫到的話,我一定能認出她,但她應該已經不是當天那個我深愛著的小綠了。
 
我明天就可以看見她了,我應該做甚麼呢?
 
我應該說甚麼呢?我要跟她談起那個所謂「Eventually」的承諾嗎?還是我根本不應該赴約,把她留在我的記憶內就好了呢?
 
我非常清楚,那個所謂「Eventually」的承諾一點意義也沒有。沒有意義,而且也不可能,可以兌現那個承諾的時機,早在六年前,已經過去了。
 




如果假設,假設我真的說了出口,雖然這沒有可能,但還是姑且假設一下,她會有怎樣的反應呢?
 
我用手指輕輕撫著雜誌照片上小綠的臉孔,另一隻手拿起裝了威士忌的杯子呷了一口。
 
還是沒有意義,因為她已經變了,她已不再是當天的小綠。這就是所謂的現實,我非得接受這個已經沒有了小綠的命運不可。
 
我拿起電話,看著小綠寫那句「OK,Tomolo dinner?」,想像她寫這句句子時的表情,大概她的臉上會帶著一絲微笑吧。
 
我在WhatsApp中向下掃,掃了幾下,就看到了我和Gibson的對話筐,Gibson全名叫袁慕之,是我由中學開始認識,我最好的朋友,雖然他有點宅,而且沉默動漫,經常用動漫的世界觀來分析現實世界的問題,但是他是一個一定不會出賣我的人。
 




「喂,幫我做少少野。」我在WhatsApp上寫。
 
「做咩?有兼職益我?」Gibson答。
 
「唔係,我聽晚約左黃嘉嵐食飯,我會同阿玲講話我約左你。」我再寫,Gibson當然知道,阿玲就是我的太太。
 
「嘩!你咁多年無搵佢,做乜咁突然?」Gibson問。
 
「有時D野好邪,我今日係本雜誌度見到佢,然後入佢電話落WhatsApp,先知佢咁多年都無轉電話。」我說。
 
「你唔怕咩?如果穿崩阿玲一定好唔開心。」Gibson說。
 
「就係怕呀,唔怕使乜搵你講大話。」我答。
 
「有時我真係唔明你想點,明明已經有個咁好嘅老婆。」Gibson說。




 
「就係因為我愛阿玲,所以我先要呃佢,我唔想佢亂諗。」我說。
 
「無論點我都會幫你嘅。」Gibson答。
 
「多謝。」我輸入了這兩個字後,拿起手中的那杯Jim Bean威士忌,冰已經全融化掉了,我一飲而盡。然後就借著這一點點的酒意,我在梳化上躺了下來,不經意的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我從鬧鐘的尖叫中醒過來,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覺得自己的鬧鐘每天早上都在慘叫,那種叫聲就好像一種來自心底的吶喊,一個人的心臟如果被一對無形之手緊緊地捏著,就會發出這種吶喊聲。
 
我安撫了一下自己的鬧鐘,太太早就起來梳洗完畢,自顧自地在化妝和換衣服。而我則走到梳洗台前面,用手扚了一扚水往臉上潑去,睡意登時退去了一大半。
 
梳洗過後,我站到阿玲後面,阿玲是我承諾和她一生一世的女人,我愛她,我比任何人都愛她,所以我才會和她結婚。
 
正正因為我愛她,所以我不忍心她胡思亂想;我愛她,所以我才決定要編一個完美的、小小的、善意的謊話來騙她,我會用我一生人來守護這個完美的、小小的、善意的謊話,只要謊話一生都不被揭穿,她就不會受到傷害。
 




要說一個謊話,最重要的是整件事要符合邏輯,要有真正發生的可能,而且千萬不可創作一個完全虛構的故事,要半真半假;說到底,說謊其實是一個記憶力的競賽,要謊話不被揭穿,首要的是要記得自己說了甚麼虛構的東西,而且要記得一生一世;正因為這樣,虛構的部份越少,能清楚記住的可能就越大。
 
「我今晚約左Gibson食飯,尖沙咀。」我對阿玲說。從今天開始,我就要記得今天晚上和我在尖沙咀吃晚飯的,是Gibson,而不是小綠。
 
「我今晚應該要加班,你兩個玩得開心D啦下。」阿玲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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