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思緒的銅牆鐵壁之間,它們不允許我走出任何的捷徑。

遺憾的是,它們所組成的那迷宮,並非我一己之力可以走出。

每走一步路,彷彿便多一條藤蔓纏住雙腿,越來越難前行。

我已經無法堅持,乾脆坐下來,任由背後緊追而來的黑暗吞噬。

.





翌日

又不知在床上打滾了多久才耗盡力氣睡去,卻在不久後便被鬧鐘吵醒。

梳洗了一下,卻洗不掉臉上的頹廢與惆悵。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禁苦笑。

沒有你,我什麼都不是。





我換上校服,走向學校。

.

回想起星期五與Kate的相處,看來只有從未遇過的事情會麻醉我的思緒,讓我不致痛苦。

可悲的是,我再也找不到那種事情了。

第三課鐘聲響起,我坐了五分鐘才發現要去音樂室上課。





「李承希,入Hall上堂呀!」劉海欣在禮堂門前看見了在音樂室門外等待的我,朝我喊道。

我沒有回應,也不知道怎麼回應。

我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禮堂。

.

走進禮堂,看來許多人都不明所以。

Miss Yeung微笑著走出,身後還走著一個人。

他的身形苗條修長,身穿黑色西裝。最引人注目的,畢竟是他頭上那面具。

那是,櫻花色的猴子面具。





我應該未見過這個人,但給我一種熟悉之感。

「各位同學早晨,呢個係我一個大學同學,我今日特登請佢黎做嘉賓,幫我講書架!」Miss Yeung解釋道。

說起來,Miss Yeung好像出國修讀過音樂。

「Hello。」男人似乎不通粵語,從口音可見。雖則我聽不出他是哪裡人。

這個聲音…

我努力回想著,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有啲同學可能識佢啦,覺得佢好熟口面都係正常。我今日請佢黎諗住比佢表演下。」Miss Yeung道。





男人走向Steinway & Sons的三角琴,站在琴旁向台下的我們鞠了個躬。

他把手放在了琴面,做出了彈琴時的手勢。

這雙手…這十指……

修長的身形…

我應該知道他是誰了。

剛才的口音…也像是日本人。

「啊…」我恍然大悟般說出了他的名字。

Miss Yeung笑了。





「你識佢wor?」她道。

「幾難唔識。」我答。

的確就是那人。

我不禁興奮起來,坐直了身子期待著他的演奏。

以剛勁有力而精準的風格吸引住我的他,彈出了可謂最適合這種風格的一首歌。

千本櫻。

的確,就是他。





一曲奏完,我不禁站了起身拍手。

「李承希,想唔想上去一齊玩?」Miss Yeung見我如此激動,問道。

上去…玩?

怎麼玩?是一人一手嗎?還是四手聯彈?

應該是後者吧…但我從未聽說過這個人編過千本櫻的四手聯彈啊?

即興…嗎。

我看著自己的雙手,從星期五起一直沉重無比,甚至無法彈出最簡單的奏鳴曲。

我真的…可以嗎?

「去啦!」劉海欣的聲音。

我看過去,只見她微笑著看我,蘊含著對我的絕對的信心。

「上去!上去!上去!」眾人開始呼喊。

他們…期待著我啊。

呼喊聲彷彿一隻無形的大手,推著我前行。

我…就試試看吧。反正我已無物可失。

我站了起身,雙手竟無力地向前垂下,極其沉重。

我…想起了什麼。

雙手太過沉重了嗎?

我的手伸向書包裡那個小置物袋。

碰到了冰冷的銀戒指,戴了上右手無名指時卻成了一股暖流,傳遍雙手,使它們不再沉重。

多啲相信自己,相信「奇蹟」啦。

這句話無故在我耳邊響起。

這…從我胸口湧出來的暖流,是什麼呢?

就這麼一次,我想,相信自己。

我走了上台,在鋼琴旁向眾人鞠躬。

男人早已騰出右手邊的空位給我,我便坐了下去。

他開始彈奏,左手是以千本櫻為基礎的變奏,有熱身的意味在,同樣在告訴我選曲及我負責的部分。

他把左手的部分再分成兩手,彈奏著。

我跟隨著直覺,找到了他會開始正曲的一拍。

我在那一拍前的一秒,想出了自己該彈的東西。

下手。

我的身體不禁隨著強勁的節奏感上下抖動,我看得出,他也在稍微動著。

前奏部分的切分音,我以自己在那一剎想到的辦法加強了切分音的節奏。

直到一次副歌即將收結,我沒有像原曲一樣行進,而是以琶音把旋律拉到極高的位置作變奏。

直到我所想的最高點,我停了下來,並以極快的速度重複彈奏著最高的那三個音。

就像李斯特於La campanella,鐘裡面所寫的:D#與E的瘋狂交替一般。

到這裡我才知道,原來前面的部分我也不自覺地用著來自鐘的靈感。

他心領神會,以對準每一拍的厚實和弦配合著突顯我的部分。

我以新一個小節的開始暫停重複彈奏的部分,並以琶音慢慢把旋律帶到中央區域,轉為半音繼續往下走著。

然後我挪動身體,坐到左邊,他也站了起身,坐到右邊。

他繼續彈著原本右手的部分,我則分開了左手作底音,右手以快速的音階彈奏。

我在左手,運用了十度跳音。

十度跳音是一個他在自己的編曲中常用的技巧,幾乎每一首都能看見這個技巧。

畢竟,我也算是個粉絲啊。

樂曲漸漸行進至結尾,我和他在結尾後加了一少段變奏,並同時彈奏出最後一個和弦,「彈」了起身。

我和他站了起身,鞠躬後轉向對方。

「It was fun.」他笑了,伸出手。

「Indeed.」我也笑了出聲,和他握了手。


~~~~~~

IG:kong_yue_

利申:本故事純屬虛構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