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 Benjamin,是一個投資銀行的外匯投資經紀。每天在香港的金融核心中環上班,儘管窗戶面對著香港海景壯闊的海景,可惜在辦公室的時間總是忙過不停,就算是座位旁站著一位超模級數的裸女也無暇欣賞。我們這些做外匯投資的,拿著客戶的金錢去投資,在我眼中,金額與價格升跌只是一堆數字,真正的金錢是我賺取的佣金以及老闆們的打賞。 除了每天看世界各地的分析之外,要 Tip 中還要靠兩樣東西:運氣、膽量。當你連續幫客戶贏得大量資金的時候他們通常會把你當成神般麼膜拜,還會給予你很多好處。玩外匯的客戶大部分是富二代或是國企老闆,整天胡亂揮霍,無所事事;其實心裏孤獨得很,很想有人跟他們談天說地。而我的出現就正好成為他們的談天對象。跟他們的對話之中,撇開那些自吹自擂的話,剩下的只是一些沒有內涵的話題;沒錯,他們窮得只有錢。所以,我便想起為他們的生活加一點平民的特色。當我買了一部 PS4 跟他們一起玩無雙的時候,他們的表情很天真,笑得很燦爛;他們沒想到一部遊戲機會比他們約一班富二代一起玩0靚模、跟明星共度一宵更開心。就是這樣,我很快便被他們完全信任,收入倍數上升,而我更被他們封為「 Tip 神」(其實我覺得這個稱號好老土,但他們喜歡,唯有硬著頭皮接受)。 除了投資之外,出入酒會馬場應酬及替老闆們接載他們的老婆及情人是差不多每天的例行工作,當中我受惠不少。由乘搭擠迫的地鐵上班變成駕駛寶馬五系上班,不少女同事及朋友都十分羨慕,有幾個甚至投懷送抱,但我都一一拒絕;我實在分身不暇,眼中只有名與利。 中環 IFC 有一間很小的麥當勞。很多人認為我們這一行賺很多,每天的午餐肯定是四季酒店的行政套餐或是高級扒房的上等牛扒。全錯,就算身上西裝是 Armani,手上戴著的是 Vacheron Constantin,我仍喜歡食快餐。用餐時間短,能填飽肚子,快餐是不二之選。但是,IFC的麥當勞可算是全港最大壓迫感的快餐店。每個食客要在一平方尺的木格子內進食,後面還不斷有其他食客及清潔員工站著,催促著我快點吃完。這樣的壓迫感比辦公室的壓力差無幾。尤其是客戶在午飯時間來電,令我想把眼前的麥當勞餐一手掃掉,大聲咆哮。 回到公司,同事們圍著掛在走廊牆上的水松告示板低聲談論。我快步走過去看個究竟,同事們全都望著我。我的廿歲可愛秘書 Emily 走過來,面有難色的對我說:「Ben,你搞乜?點解公司要出張咁嘅 notice?」她將手上的公司通告交給我,我心感不妙。第一行:「Benjamin Chan 因操守失當,立即開除」我眼前一黑,這定是說笑吧。但是,身後兩位保安告訴我這一切都是事實。他們很有禮貌的"請"我離開公司,還把我一箱個人物品拋給我。 我失神地帶著這箱東西,走進升降機。門關上了,但我沒有按下按鈕。我的時間跟這部升降機一樣靜止了。呆了一會兒,我按下了頂樓的按鈕。當升降機緩緩上升時,我把那箱個人物品放在地上,粗暴地解開我的粉藍色領帶。我踏出升降機,推開後樓梯的門,奔向天台。我推開通往天台的逃生門,不理它嗚嗚作響,我奔向天台的邊沿。 原來天台真的很大風;原來天台的風景很好。公司沒有了我,它仍舊運作;世界沒有了我,風仍繼續吹。身後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是 Emily。 「Ben,你在做甚麼?跟我回去吧!別傻!」我雙眼通紅,心裏很感激 Emily 對我的關心;想不到她只是跟了我半年,她已經很了解我的心意,竟然知道我走到天台。 「對唔住,Emily。」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我向身後一躍,在半空望著天空的一剎那,我感到很輕鬆,一切都完了、完了。 ●●● 後記: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我現在躺在醫院病床上寫著這篇文章。躍下去前沒看清楚,原來公司大樓旁邊剛好正在興建地下商場,在地盤的大洞上覆蓋了一塊很大的綠色安全網。我躺在安全網上,旁邊圍著幾個神色凝重、正在大呼小叫的地盤工人,我才發現左手手臂被鋼筋插穿了。命是保住了,但左手卻重傷。是不幸還是大幸?只能夠說,在香港這個追逐名利的社會,爬得越高,跌得越傷。望著在床邊守護著我的 Emily,我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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