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伊絲對黑沙圍的防務簡直是瞭如指掌,要等待防守鬆懈時逃出,對她而言完全不是問題。被撤職的那個晚上,郭伊絲趁村外守衛換更時,靜悄悄的逃了出去。她剛逃出時還在跑,直到她跑到荃錦公路上,才放慢腳步,最後停了下來,抬頭深呼吸一下,凝視著滿天星晨,感覺自己終於自由了——自從她召集其他喪屍控制者,在外流浪好幾個月,最後在黑沙圍定居,期間幾乎沒有好好的休息過,而且責任還愈來愈沉重:本來只有她和弟弟,慢慢竟然愈來愈多喪屍控制者加入,原本只有一個帶著兩名年幼子女的母親願意接收郭伊絲的保護,那還是當時沒辦法之下的辦法;現在的黑沙圍,單計人類,總數超過五百名,而且數量還在不斷增加。

思念及此,郭伊絲忽然間笑了起來,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忽然放下所有重擔,另一方面想到自己一手創立一切,倒頭來他們卻不再需要自己了,這可真是荒謬。她在杳無人煙的馬路上仰天大笑,笑了幾聲後忽然沉默了,回望黑沙圍的方向,覺得自己無比的孤獨。

自己真的是太天真,太幼稚嗎?那些被自己保護的人類,還有一直追隨自己的喪屍控制者,他們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著笨蛋。甚至連杜嵐也在會議上公然質問自己,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一句也反駁不了——然而,那次決定自己被彈劾的表決中,杜嵐和弟弟一同投了反對票。弟弟站在自己那一邊並不意外,因為自己是他的姐姐嘛,雖然問及他對自己理念的想法時,總是支吾其詞。然而杜嵐呢?她是為了報救命之恩而投反對嗎?她投票之後就靜靜離開了,不但沒解釋為何這樣投,甚至沒有和任何人談話。

郭伊絲輕輕的嘆了口氣。她逃出來,固然是為了賭氣:既然你們都不需要我了,我幹甚麼都不由得你們管了。除了這幼稚的理由外,事實上她也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最後決定去見終端。她已經被褫奪職位,自然沒有要其他喪屍控制者幫助的權力,所以決定自己行動。

要見終端,首先要聚集一定數量的喪屍——確實的數量與喪屍擁有的能量有關:假設所有喪屍都完全吃飽,那麼只要有約五十至五十五隻成年喪屍,終端就會現身;相反,假設所有喪屍都饑腸轆轆,從未吃過人肉的話,大約要有二百隻以上,終端才會出現。以上只是終端現身所需的最低數字,根據與終端會面時間的長短,終端的運算速度等等,也會影響所需喪屍的數量。





對郭伊絲而言,事情不算複雜——只要不斷聚集喪屍就可以了,她只是想見終端,而非利用喪屍狩獵人類。然而對於其他喪屍控制者而言,倒不是聚集愈多喪屍就愈好。一次控制過多喪屍,喪屍的行動的精確度就會下降,而控制者本人也會消耗過多能量,這時得不到人肉補給的話,身體會快速消瘦,控制者會失去活動能力,進入類似冬眠的狀態以保存能量。杜嵐和神父先前就是處於這種狀態。至今仍未清楚這樣的狀態會否導致「死亡」,但按道理說的確有可能——假如身體連消化人肉的能量也沒有的話,進入永久冬眠與死亡的區分不大。此外,假如聚集過多喪屍又沒有足夠人肉供應的話,當你控制這些多出的喪屍時,會發現他們的行動不太順暢,就像放太久不用的刀會生鏽一樣。根據喪屍控制者的目標,在質和量之間如何取捨,是每個喪屍控制者不得不考慮的事。

無論如何,首先要知道甚麼地方可以找到仍未被控制的喪屍。距離病毒爆發至今已半年,在她仍然流浪期間,遇到不少喪屍控制者,當中只有約三成願意追隨她,至於人類的比例就更少。被軍隊控制的地方,喪屍已於室外絕跡,建築物內可能仍有喪屍,但這類建築物的出入口已被封死,所以不予考慮。軍隊控制區以外的範圍,大約只剩下屯門,還有大埔,沙田和馬鞍山三地之間的地區。

郭伊絲決定先到沙田再說。屯門太遠,而且她對那邊的情況不太熟悉。剛逃出時大概是午夜時分,到她轉入林錦公路並走了一會後,已經接近破曉時分,道路盡頭的天空已浮現一片魚肚白,而她背後的天空卻仍是一片漆黑,群星閃爍,她不禁看呆了,一邊欣賞一邊前行時,還不慎撞上一輛拋錨的士,整個上半身倒在車尾箱上。她重新站起,吐吐舌頭,四處張望,慶幸沒人看見自己出洋相。剛出來時還有種放監的興奮感,現在這種感覺已經消磨得七七八八,現在確實是累了——喪屍的活動時間和正常人類相反,但她自從定居黑沙圍後,為了遷就人類所以跟隨人類的作息時間。

這輛的士似乎在疫病爆發初期就被棄置,車尾箱蓋上滿佈樹枝樹葉,紅色車身上有一條條的劃痕。她一邊低頭清理扎在毛衣上的樹枝,一邊繞到車前。透過模糊的車窗,只見車內一片狼藉,車門卻好端端的關上了,她想大概本來車門是開的,期間不斷有雜物吹入車內,直到台風來臨時才被強風吹動,「碰」一聲的關上了門。

她繼續前行,未幾來到嘉道理農場。來到這邊,天已經完全亮了,她也已經疲累不堪。她走入農場,想隨便找個地方休息,便一直拾級而上,首先一眼看見的是底下一片的農田,但她沒有心情欣賞,轉彎來到一個類似辦公室的地方,大門門鎖被撬開,似乎有人已經到訪過此地,她也沒有多想,渾渾噩噩的躺上一張長椅上,閉上眼就呼呼大睡。





「嗚......嗚......」郭伊絲揉揉眼睛,耳邊傳來喪屍的低嗚聲。她搔搔腦袋,在想自己是否出現幻聽,過了數秒,意識開始清醒過來時,她才發現音源來自長椅旁的窗戶。她在窗邊窺看,只見大批喪屍於窗前的空地經過,秩序井然,明顯有人操控著。

「唔係呀嘛?」她內心這樣說道,萬萬想不到竟然在此遇到其他喪屍控制者。雖然她自己也是喪屍,正常情況下不會被喪屍襲擊,但如果那名喪屍控制者下令攻擊她,那就另當別論。或許她是不慎進入了某人的地盤——通常喪屍控制者會找一塊地方作根據地,用以存放喪屍和休息。因為擔心自己聚集的喪屍會被其他喪屍控制者掠去,所以他們在找根據地時通常會考慮該地是否足夠隱蔽,而其他喪屍控制者,假如不是別有所圖的話,會盡量迴避其他喪屍控制者地盤,以免被誤會想偷喪屍。

嘉道理農場,據郭伊絲所知,並不屬於任何喪屍控制者,一來此地稱不上隱蔽——就在公路旁邊,二來,此地鄰近黑沙圍,儘管黑沙圍並不直接控制此地,但黑沙圍的喪屍有時會在此地休息和工作,其他喪屍控制者會自動自覺迴避此地。如此一來,外面的喪屍控制者很有可能是自己村內的人了。

莫非部下來找自己?她不禁竊笑:對嘛!畢竟我是你們的老大嘛,你們就是離不開我!想到此處,她卻搖搖頭,苦笑一下,尋思著:「你哋可能覺得我只不過係一時之氣先逃走,但根本就唔係你哋諗嘅咁樣——哎,雖然都有一部分啱,但未見到終端之前我唔可以返去......走出嚟唔夠一日就畀你哋搵返,咁咪好冇面?唔得。況且,畀你哋帶返去之後,我又會唔好意思開口,要你哋幫我見終端......要佢哋咁勞師動眾咁搵我,我都唔好意思,但正因為咁,我先唔可以喺未有答案之前就返去。」

「唔知外面嗰個係邊個呢?嗯......一定係伊騏啦,得佢先會咁大陣象咁搵我。」她不禁低頭甜絲絲的一笑:「都係伊騏最緊張我!雖然我走嘅時候有留低字條同佢講我要搵終端,但如果係佢嘅話,一定會心急如焚咁出嚟搵我!不過,佢一定係好擔心我喇,我又唔可以去見佢......」





郭伊絲雖然認為那喪屍控制者很有可能是弟弟,但亦有可能是其他部下,甚至是完全不認識的人。她躊躇應否出去偷看領頭的到底是誰——直接讀取外面喪屍的記憶,會與本來控制該名喪屍的控制者起記憶衝突,等同打草驚蛇。儘管直接離開是最好辦法,但畢竟抑制不了好奇心,她等屍群經過,好一段時間也沒有其他動靜後,便躡手躡腳的走出辦公室,小心翼翼的沿著屍群前進的方向前進。前路向下伸延,她在灌木叢中穿梭,左穿右插下來到一片景觀開揚之地,不經意的向下一望,頓時嚇得她縮回小徑內:下面本是梯田的地方,竟然密密麻麻的站滿喪屍,儘管只有匆匆一瞥,也可猜想下面喪屍的數量大概有數百隻,在看不到的地方可能還有更多。她當下已經確認該名喪屍控制者並非黑沙圍的人,因為並沒有人可以一次過控制如此多的喪屍,要找她亦無需在此囤積喪屍,同時各種問題在腦海飛快的閃過:到底是誰在控制這些喪屍?此地明明是黑沙圍勢力範圍內,為甚麼——

「唔係吓話......」

她幾乎是直覺的認定對方想對黑沙圍不利:黑沙圍人口眾多,雖然有喪屍控制者保護,但由於長期有喪屍控制者外出任務,黑沙圍的防務事實上依靠廣大的情報網,根據實際情況決定如何行事。其他喪屍控制者來襲過不止一次,但每次被擊退......然而面對規模如此大的屍群,即使黑沙圍全力抵抗亦未必可以抗衡。

如此大量的喪屍,必然不只一人控制。這消息必定要及早回報,此時顧不上甚麼面子了——這些喪屍,不到一天就能到達黑沙圍,在外工作的其他喪屍控制者不太可能及時回到村子。她腦海已經浮現幾個佈防的藍圖,就算她已經不是執政官,但仍有參加決策的權利,更何況村子周圍環境沒人比她更清楚。

她沿著原路狂奔,甚至沒有想過應避免被對方察覺自己的存在,關心的事只剩下黑沙圍的安危。剛跑到馬路上,直直的碰上了下一隊的屍群。既然已被發現,唯有逃跑了,假如對方決定追的話,反而可以先消滅這群喪屍,對黑沙圍有利——前提是她的體力可以撐到遇上黑沙圍警備隊。
心意一轉,她轉彎向黑沙圍方向全力狂奔,誰知背後卻轉來久違的聲音:「喂!郭伊絲!係我呀!」

郭伊絲猛然止步,回頭一看,立在屍群前的,竟然是她......

「——我仲諗緊,冇咩人可以控制咁多喪屍,就算係你都冇可能......但係你喺呢段時間,似乎又進步咗。」





郭伊絲和對方並肩回到農場,隨便屈膝坐在道旁的石壆上。

「我而家一次過可以控制二百六十七隻喇!係二百六十七隻!」

坐在郭伊絲身旁的,正是那個決定為了妹妹,想找出令喪屍變回人類的方法,與郭伊絲分別,結果引至連串事件,包括圍堵黑沙圍的女孩。

「嘿嘿。」郭伊絲輕聲笑著,「林紫葵......真係冇諗過會喺到撞返你。」

「......距離上次分手,已經過咗好幾個月......但好似過咗好幾年咁。」

郭伊絲點點頭,看著低頭不語的林紫葵,問道:「你仲未搵到,令喪屍變返人的方法?」

林紫葵抬頭看著前方,低聲說道:「一定會有......只不過未搵到,但一定......」她頓一頓,又喃喃道:「好快就會搵到架喇,到時紫嫣......」

林紫葵在咬指甲,郭伊絲瞄了一眼,她十隻指頭被她咬得不成樣子,好幾根指頭正在滲血。郭伊絲猛然抓著她幼小的手腕,輕聲道:「......唔好再咬喇。」





林紫葵不以為然的笑了一下,抬頭盯著郭伊絲,笑道:「我好快就會搵到,變返做人嘅方法喇。好快就會......」

郭伊絲內心一酸:近看才發現,林紫葵本來天真可愛的面孔,竟然變得面黃肌瘦,眼窩凹陷,笑起來面部肌肉一絲絲的描動,甚至有點毛骨悚然。剛才抓著她時,觸到的只是一根皮包著的骨頭,她甚至連掙脫的氣力也沒有。林紫葵並沒有絕食,但控制如此多喪屍,對人肉的渴求十分殷切,然而總不能經常找到充足人肉,故此長期營養不良之下,瘦弱得像飢民一樣。

要解決此問題十分簡單,只要她不要再控制喪屍,維持正常飲食,自然就會回復健康。但顯而易見,林紫葵不會聽話。從遇上她那天起,除了勸她追隨自己那次成功外,她就未試過聽自己的話,諷刺的是,自己卻好幾次依靠她而逃出險境,這要感謝林紫葵控制喪屍的天賦——不管是數量或是精確度都是無出其右。

這個隨弟弟外第二個跟隨自己的喪屍控制者,幫過自已不少,但她決定離開時,雖然心中不捨,卻為了尊重她的決定而讓她離去。然而,似乎自己當日應該極力挽留她的,起碼成功的話,自己不會讓她變成這副不似人型的樣子。

「喂,你知道黑沙圍,係咪?而家我係——」郭伊絲想說自己是執政官,隨即想到自己已被撤職,硬生生把想說的話吞回肚內,「......我哋而家住喺嗰到,你可以過嚟呀。」

「黑沙圍,哈哈哈!」林紫葵仰天大笑:「一場洪水沖走哂我辛辛苦苦儲嘅喪屍大軍,最後畀你漁人得利。你哋黑沙圍夠哂威啦,個個連呢到嘉道理農場,都唔敢過嚟,但我就一於少理。」

「你可以過嚟住呀。唔通你仲想過住呢種漂泊嘅生活,帶住大堆喪屍周圍走?」





「呢啲喪屍係用嚟攻打槍會山軍營架。」

「......吓?」

林紫葵眨眨眼,詭秘一笑,她盯著自己那雙殘破不堪的布鞋,兩隻腳不斷拍打地板,喃喃道:「原來呢,槍會山軍營有間醫院架。既然呢啲病毒係軍人搞出嚟嘅話,去到軍人醫院,就一定會有我想要嘅答案......」

「叛變發生之前,你嘅說法都講得通,但自從叛變之後,美國嘅干涉愈來愈多。雖然詳情係點我都唔知,但似乎美國有人喺嗰間醫院做研究。如果真係有疫苗,或者有令喪屍變返人嘅方法,咁我哋應該一早就知,因為美國插手嘅其中一個原因就係要中國交出研究資料呀。」

「話......話唔定係有其他原因,所以就算有方法都唔公佈呢?況且就算美國已經有疫苗,都唔代表佢要公佈出嚟架。」

郭伊絲凝視著林紫葵的側臉。她清楚明瞭,找出方法讓妹妹回復原狀,已經是林紫葵唯一的生存意義,然而此生存意義反而漸漸腐蝕心智,令她變得愈來愈盲目——本來已經我行我素,不願聽別人的勸告,如果再讓她這樣一意孤行下去,很可能會招至自我毀滅。然而要說服她放棄,先別說對方會否聽入耳,假如林紫葵放棄她賴以為生的目標,如何再活下去?

然而郭伊絲必須讓她明白,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一半出於內疚,覺得當時應該挽留她,最後卻輕易讓她離開,另一半卻是出於黑沙圍的立場:雖然郭伊絲口口聲聲要調停戰爭,但未想到如何實行前,最好的方法是維持現狀。假如林紫葵攻下了槍會山軍營,本來膠著的戰況很可能被打破。如解放軍勝出這戰爭的話,下一目標必然是黑沙圍。

郭伊絲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你就係唔肯接受現實。你個妹已經死咗喇——」





林紫葵猛然站起,衝著郭伊絲喊道:「未死呀!紫嫣佢未死架!佢仲可以變返人類!」

「你根本冇任何方法可以證明呢點。」郭伊絲抬頭,語氣平靜:「你而家咁樣,好明顯就係走火入魔,搞到自己人唔似人,鬼唔似鬼。我唔係要否定你,話唔定有一日,真係會有令喪屍變返做人嘅方法,但你而家只不過係盲目咁相信呢一點,甚至可以話係自我欺騙。」

林紫葵不怒反笑:「我好清楚我自己做緊啲咩。」

「咁你可唔可以想像,假如世上真係冇令喪屍回復原狀嘅方法嘅話,你要點樣生活落去?」

林紫葵不住搖頭:「一定有架,一定會有!」

「所以你根本想像唔到,係咪?」郭伊絲輕聲說道:「一件事實上仍然唔清楚係咪真嘅嘢,盲目咁相信係真......你咁樣只不過係自欺欺人。頭先我叫你想像下,就係想你知道,實際上你有好多選擇,你根本唔一定要咁執著其中一種生活方式——」

「你識啲乜嘢呀!」林紫葵猛然抓著對方的衣領,然而她力氣不足以把郭伊絲整個人抽起,「你又可唔可以想像到郭伊騏變成一般喪屍嘅話,你要點生活落去?你高高在上咁同我講呢番說話就易,但你唔係我,你根本唔會明白!我當然知道生活有好多可能——無限嘅可能,係咪?你唔係咁樣同我講過架咩,喺我決定離開你嘅時候?但咁又點呢?實際上我哋所做嘅抉擇唔係被周圍環境所影響架咩?」

「你自由去選擇——選擇唔去被環境影響你嘅判斷,又或者好似你咁,選擇被虛假嘅事物蒙蔽自己雙眼。」

林紫葵甩一甩手,「我唔想去同你爭辯自由嘅問題。」

「呢個唔係爭唔爭辯嘅問題。我哋本來就係自由嘅,甚至係被迫自由......」

「......你講嘅嘢我明白。你覺得我真係唔知道,其實我喺度自欺欺人咩?」林紫葵凝望著對方,「但咁又點?我唔係要否認人係自由呢一點......但呢種自由,如果係令人咁痛苦嘅話,出於我嘅自由去選擇,令自己『被虛假嘅事物蒙蔽自己雙眼』,咁又有咩問題?如果一個人因為接受唔到自由而選擇逃避自由,咁又有咩問題?」

「因為你根本冇逃避過——你所謂嘅逃避,只不過係由一種痛苦跳入另一種痛苦。你唔想去諗妹妹可能冇機會變返人,於是不斷咁迫自己去搵令喪屍變返人嘅方法,你可以講,你喺咁嘅過程中唔係都好痛苦咩?你只有去面對——」

「如果去面對嘅話,我就真係變成喪屍喇。」

「你而家咁樣先係喪屍。一種以人肉為食糧,一種以虛假嘅願望作食糧。」

林紫葵凝視著她,笑了笑,轉身離開。郭伊絲喊道:「等陣呀!我有嘢要你幫手呀!」

林紫葵止步,回頭冷冷道:「你仲想我幫你?」

「呢件事,如果成功,對你都有好處。」郭伊絲頓一頓,「你唔一定要去攻打槍會山軍營......我有兩全其美嘅方法。」

「......係咩方法?」

「既然你有咁大量喪屍,你可以利用呢批喪屍去威懾雙方,要求佢哋停戰......而你可以向叛軍提出要得到病毒嘅研究資料。假如事成,不但可以了結呢場戰爭,而且你都可以得到你想要嘅嘢。」

林紫葵一眼不眨地凝視著郭伊絲,神色木然,似乎在盤算甚麼,過了數秒才道:「點解我要麻煩去調停一場我冇興趣嘅戰爭?更何況,佢哋會聽我講咩?假如調停失敗,雙方都將槍頭指向我,咁又應該點做?」

「如果你執意要攻打槍會山軍營,最客觀嘅情形就係解放軍得益,打破雙方互有勝敗嘅平衡。解放軍勝出呢場戰爭,佢哋必定會採取清剿喪屍嘅政策......到時,喪屍有能力抵抗咩?調停戰爭呢件事,我當然會參與。至於調停失敗......的確有咁嘅可能,所以我先話,呢件事要有足夠數量嘅喪屍先可以推行,假如佢哋入過嚟要聯手消滅我哋,都要多一層顧忌同考慮。」

「我就當你講得通,但我唔明白......維持戰爭對喪屍而言係最好嘅情況,點解你要反其道而行?」

「我只不過係受夠呢場戰爭。喪屍同人類之間嘅矛盾,到底真係冇可能解決,定抑話只係冇人打算去解決?喪屍同人類之間係零和遊戲,定只係我哋嘅思考模式塑造我哋嘅行為?我只係覺得,如果唔嘗試探討一種新嘅模式——喪屍同人類共存嘅可能,咁就只會不斷發生衝突。況且我哋根本冇嘢可以輸:如果真係調停唔到,咁最壞情況都只不過係回復原狀,人類同喪屍繼續互相殺戮,但如果成功,就唔再需要交戰。」

「但係照你咁講,你都冇實質計劃,去調停人同喪屍嘅矛盾喎。」

郭伊絲黯然點一點頭:「......我只不過係想搏一搏。」

林紫葵冷冷一笑:「難怪黑沙圍班喪屍趕你出嚟。」

「係我自己偷走出嚟......雖然都同畀人趕走差唔多。」郭伊絲勉強地笑了一下,神情落寞,「我都唔清楚自已所堅持嘅嘢到底係啱定係錯,所以走出嚟,只為咗尋找答案......我覺得只去見終端,或者呢一切會有解答。」

「咁你慢慢。」

郭伊絲急道:「你仍然打算一意孤行?」

「你係咪搞錯咗啲嘢?我由此至終都只係想搵喪屍變返人嘅辦法,其他嘢根本唔關我事。」

「......既然係咁,我哋嚟做個交易,好冇?你呢到有咁多喪屍,冇可能一次過全部都用嚟攻打軍營......假如,我見完終端,真係冇結果嘅話,我就會幫你攻打軍營;假如真係有分法化解矛盾嘅話,你就要幫我手。而喺我未聚集到足夠喪屍之前,你就暫時唔好攻打槍會山軍營。意下如何?」
林紫葵低頭思索片刻,嘆了口氣,「咁你要幾耐先聚集到足夠喪屍?我冇咁多時間同你慢慢磨。」

見對方態度軟化,郭伊絲急道:「一個星期!只要一個星期就夠!」

「......如果一星期後你仲未見到終端,咁我就唔會再等。」

說罷,林紫葵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郭伊絲馬上前往沙田收集喪屍,因為活人幾乎已經全數離開這區域,這段時間內她只能吃腐爛多日,連其他喪屍控制者都不會碰的屍體為生。街上的喪屍大多已經被其他喪屍控制者操縱著,她只能到大型屋苑碰運氣。她挨家挨戶的收集喪屍,又嘗試到更偏僻的地方收集,幾乎沒一刻休息。最終,她趕在一星期的期限前,帶同百多隻喪屍,回到了嘉道理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