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人性?][政治?]在喪屍橫行的年代裏,我只想做一個人: 42 密碼 (三)
呀禮發了瘋似的趕過去,抱著已經失去意識的白詩婷的大腿,聲嘶力竭地哭道:「唔好!唔好死!我求吓你!」然後向我們喊叫:「仲企喺到做咩呀!解佢落嚟!同我解佢落嚟呀!」
我們七手八腳地把她放下來。
「喂!醒吓呀!白詩婷!喂!」
「我求你......唔好死,好冇?」
呀禮抱著白詩婷瘦削的身軀,頭愈垂愈低:「我應承過佢架,我話過會好好照顧你,點解你要......」
「咳......」
正當我們以為白詩婷已經回天乏術時,她突然輕輕咳了一聲,慢慢醒了過來。
「白詩婷!」呀禮輕輕叫喚著,「你點解要......你點解要......」
「......有咩意義?」白詩婷凝視著呀禮,「咁樣嘅人生有咩意義?」
「我......我唔知道,但就算係冇意義嘅人生,唔代表要去自殺呀!」
「咁自殺有咩問題?我咁做有錯咩?」白詩婷看一看我們,又盯著呀禮,乾燥破裂的嘴唇正在滲血,「......我已經受夠喇。我唯一嘅親人已經死咗,之後仲要喺到,冇嘢食,冇水飲,喺到等死......你講呀,咁樣落去有咩意義?」
「你仲有我呀。」呀禮低聲說道:「雖然我唔係你親人,但係......根本就唔重要!因為我已經應承過白詠欣要好好照顧你,所以......我絕對唔會畀你死!」
白詩婷虛弱的笑了一下,「......點解我連死都唔可以?」
「婷婷,唔可以咁快放棄希望呀。」杜嵐走到白詩婷旁邊,蹲跪下來,「一定有方法架!只要繼續生存落去,就一定會有轉機!」
「會有......希望?」
「嗯!」杜嵐不住點頭,「會有架!一定會有!所以......」
白詩婷默默望著天花板,「......如果你呃我,我就殺死你。」
杜嵐握著在流淚的白詩婷的手,眼睛含淚的說道:「咁你一定要努力生存落去,起碼生存到殺死我嗰一日......」
呀禮把白詩婷抱上床,又到外頭找了些藥品為她頸上的抓痕包紮。為了防止再有意外,呀禮索性睡在白詩婷的房間內。
一直默默看著我們的sam,在杜嵐經過時,輕輕吐了一句:「......騙子。」
杜嵐陡然停下,想說甚麼,但終究沒說,快步離開了。
「駱輝,你咁樣望住我算係咩意思?想幫你個可愛女朋友辯護?」
「佢唔係我女朋友。」我頓一頓,「我只係好奇,咁神父佢係咪騙子?」
sam緊抓著我衣領,臉脹得通紅:「你!......」
「你心底應該清楚知道,佢哋所做緊嘅嘢,事實上係一樣。」
一樣都是在販賣希望。
「......」sam充滿血絲的眼睛緊盯著我,冷笑一聲,逕自離開了。
第十天。
水已經所剩無幾。所有人都虛弱不堪。天氣熱得像火爐,連一絲風也沒有,即使如此,我幾乎連一滴汗也沒流,因為身體已經沒多餘的水份去調節體溫。與此相對的是,感覺身體就像一整個火山,燥熱不堪,欲欲想要爆發,但無處發洩。全身上下像被火燒般焦躁。所有人失去說話的意欲,只讓靈魂在空虛踏沓的時光中游走。
這晚我睡不著。我走到天台,打算透一透氣時,發現權叔也在這裡,正抽著煙,凝視外面景物。
我默默走到他旁邊的欄杆前,遠眺屋外的景色。萬里無雲,明月高掛,繁星閃爍,要不是被困在此處,心煩意亂,我想這是一片值得駐足細看的景色。喪屍依舊填滿了大街小巷,甚至連圍牆外也有不少。如果你每日上到這裡,期待奇蹟出現,喪屍自己撤去的話,你只會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細路,訓唔著呀?」
「嗯。全日無所事事,日頭都已經訓夠喇。」
權叔淡淡一笑:「我都係。」
我們沉默了好一會,我問道:「你有冇諗過自殺?」
「......每日都係煎熬,有咩可能冇諗過?只不過,經歷咗咁多事,努力生存到而家,我唔想就咁放棄。」
「你覺得,我哋仲有希望?」
「唔係希望。」他轉身,「只不過係唔甘心啫。」說罷,他搖搖晃晃地回去了。我在天台站了一會後,也轉身回去了。
「嗚......嗚......」在三樓走廊走過時,我聽見某扇門後傳出飲泣的聲音。我走到那扇門旁。門是虛掩的,我記得杜嵐就是睡在這個房間。
「我受夠喇......」
「點解要咁樣對我?.....」
「好想死......」
不行了吧。
杜嵐在房間低聲啜泣。這時入去固然不合適,但就此離去我又擔心她會做傻事,所以我選擇靜靜地守在門旁。
當房內的哭聲已經停止,我以為她已經睡了,打算回去時,門突然被打開:「......駱輝?」
「呃,我,我只係啱啱喺天台落返嚟......」
月光經由走廊上的窗戶照射而入,她雙眼哭腫了,眼角還掛著一顆晶瑩的淚珠。她擦一擦眼睛,聲音有點沙啞的說道:「你......你聽到哂?」
「嗯。」
「......我就係咁樣嘅人。」她低著頭,「我以為自己可以堅持落去,但係......」
「呀穎佢話我從來都有放棄過希望......你知唔知點解?」她抬起頭,臉上是一個悲傷的笑容,「因為我唔咁做嘅話,我就一定會去自殺......」
「呀嵐......」
她轉而看著窗外,一顆淚珠劃過她蒼白瘦削的臉頰,滑入初秋仍帶暑氣的孤獨夜晚。她臉上泛起一個淺淺的笑意:「......到頭來,我都只不過係個軟弱無能嘅人。」
我輕輕摟著她,杜嵐吃驚似的抬頭看了我一眼,又慢慢垂下頭來,把頭靠到我胸前。
「你唔係軟弱無能嘅人。當初如果唔係你嘅話,我已經死咗喺葉劍南手上,當我仲喺隧道嗰陣,係你力排眾議,要返去搵我......仲有,喺村中廣場,唔係你出現,我哋早就被劉居燒死咗。所以......」
「但係我......」她聲音在我懷中糊成一團:「我應承過婷婷,只要生存落去,就一定會有轉機,而我都開始懷疑,呢一切係咪真係仲有希望......」
我低聲說道:「......當我仲喺隧道嘅時候,我以為你哋全部人都已經死咗。當時我想走出去,但發現所有出口都已經畀喪屍封死,嗰陣係我最絕望嘅時刻。我一路行嘅時候,我見到有個士兵強姦緊個女人。你知唔知我跟住點做?」
杜嵐不答,我繼續道:「我呀,開槍殺死個士兵。嗰個女人怪責我,因為佢話只要佢畀個士兵搞,個士兵就會帶埋佢走。我覺得個女人好煩,所以就殺埋佢,仲強姦埋佢條屍。」
杜嵐吃驚想推開我,我卻把她摟得更緊了:「你聽我講......我知道我自己有幾不堪。呢個已經崩潰嘅世界,荒謬嘅世界......就算係咁,呢一切,因為有你喺呢個世界,呢一切先變得有意義。你係我見過最勇敢嘅人,因為......即使世界一次又一次咁沉默,一次又一次咁擊潰我哋,你仍然有勇氣去微笑,去反抗呢個荒謬嘅世界......呢個或者就係我鍾意你嘅原因。」
我鬆開了杜嵐,她垂頭不語,大概是我嚇壞了她,令她不知如何反應。我搔搔頭:「哈,好似講咗啲好奇怪嘅說話,哈哈哈。對唔住,講埋啲無聊嘢阻到你休息。」我放放下了手,看著仍然沉默不語的她:「......早抖喇。」
「......嗯。」
搞垮了。
但我只不過是對自己和對她誠實而已。
第十一日的早晨,天氣依舊那麼悶熱。我被一道噪音弄醒。
「權叔,閂咗個收音機佢......」這一句說話卡在喉嚨,出來的只是一團不知所云的呻吟。
我睜開眼皮,映入眼簾的卻是杜嵐的臉龐。
噪音正是由她手上的手提電腦發出的。
「......ok。呃......呢到有唔少人都係加入咗冇幾耐,或者對嗰種病毒唔太了解,我花少少時間同你哋解釋清楚先......一般而言,一般嘅病毒由外層嘅蛋白質包住,裡面裝住DNA...... 呃,其實講係病毒唔係好正確,你可以將佢哋視為一種生物電腦,一嚟呢種病毒係人工合成,二嚟佢有一般病毒冇能力......內裡嘅DNA序列經過設計,除咗可以好似一般病毒咁樣入侵細胞,自行複製之外,更重要嘅係佢可以進行運算......利用形成DNA分子嘅四種purine同pyrimidine配對嘅統一性,即係adenine只能同thymine配對,而cytosine只會同guanine配對,形成類似組成電腦運算最基本嘅boolean algebra入面0同1嘅概念,即係代表一bit啦,然後三個配對好嘅nucleotide形成一個6 bits嘅genetic code——」
「但係點解呢種生物電腦,會令人出現我哋所見到嘅各種唔尋常嘅病徵?」
「咁就要由呢種病毒嘅感染機制講起。事實上,喪屍病毒本身設計成一種噬菌體,我哋姑且叫佢做Z啦。最初呢種病毒被傳播嘅時候,佢係以改造過嘅百日咳桿菌為宿主,當人感染到嘅時候,首先會呈現一般百日咳的徵狀,但呢個情況唔會持續好耐,因為噬菌體繁殖嘅時候會持續咁破壞百日咳桿菌......同時,呢種噬菌體會進入病人嘅脊髓,再進入腦部,由呢到開始,事情變得有趣。」
「噬菌體Z進入腦之後,會開始攻擊大腦細胞並自我繁殖,就好似一般噬菌體嘅傳播機制一樣:Z喺腦細胞上面登陸,然後將自己嘅遺傳物體注入細胞,遺傳物質會喺細胞中自己複製,並且製造新嘅蛋白質,去形成新嘅噬菌體外殼——先係頭部,尾部,再如此類推。問題就係,形成頭部嘅其中一種蛋白質,係錯誤折疊嘅朊蛋白,scrapie prion protein,PrP-Sc。你應該記得,正常朊蛋白,cellular prion protein,PrP-C,嘅三級結構中應該係以alpha helix為主,而致病嘅朊蛋白以beta sheet為主。本來呢種情況唔會引起大礙,因為你知道,PrP-Sc只可喺腦細胞表層開始感染,因為兩者嘅primary structure係一樣,問題出喺喺腦細胞外,負責注入遺傳因子嘅嗰個Z噬菌體。當呢個喺外面嘅Z噬菌體嘅頭部接觸到腦細胞表面,就會導致腦細胞表面嘅朊蛋白重新折疊:由alpha helix轉為beta sheet,呢個過程係會不斷自我複製。」
「最後大量腦細胞會死亡,而當初喺腦細胞中自我複製嘅Z噬菌體嘅遺傳因子會流入大腦皮質。我上面已經提到,佢本身可以想像為生物電腦......佢可以阻礙大腦皮質神經突觸之間嘅電流,更有趣嘅係佢可以釋放電流嚟強化某啲神經突觸,強化人體感管好似嗅覺咁。另外,我哋發現噬菌體Z可以吸附喺口腔中某幾種細菌上面,導致被患者咬嘅話,都會被傳染。」
當然,佢點解可以做到上述嘅嘢,詳細情況就要靠大家繼續努力。」
「......我知道大家有好多問題要問,我哋自己都有好多問題諗唔明,上面嘅講法只不過係目前最可靠嘅假設啫。最後一樣,亦都最令人驚訝嘅發現......呢種病毒可以令到成個人腦成為一部電腦。正如頭先咁講呢種病毒可以控制大腦皮層嘅資訊傳遞,即係話,可以控制人腦嘅活動,令到人腦成為一種類似電腦嘅物體,以致記憶,知識,都可以用特定嘅方法讀取。正如你哋所見,我帶咗一個患者嘅腦過嚟。」
「各位都睇到患者大腦變成海綿狀,呢個就係佢被朊蛋白感染嘅證明之一。而家,只要連上電線......呢到就係呢個患者一生嘅記憶總量,大概係10^13 bits。佢見到嘅,摸到嘅,諗到嘅,佢記得嘅同唔記得嘅,一切已經放在嘅呢個folder,情況就好似你用usb咁,不過呢個人腦usb嘅儲存量比任何一隻usb都要大。佢嘅記憶已經根據唔同年份排好,有興趣睇下?」
「冇人想睇?咁呀......哎呀,先講到興起,唔記得咗講。好耐之前已經發現有部分感染體,即使受到感染都冇喪失智力,仲可以控制部分感染者。雖然唔知點解會咁,但我哋已經知道當中運作嘅原理:呢種病毒可以令患者嘅腦電波大大增強,甚至媲美無線電波嘅強度,當附近嘅感染者嘅大腦中嘅病毒接受到信息就會根據指示行動......至於點樣產生呢種無線電波,頻率,可以傳遞嘅距離以致點解有啲患者會唔受病毒嘅影響,我哋暫時未有頭緒。」
此時終於有一道並非上面屬於講者的聲音問道:「呃,我有個問題......受咗感染嘅人有冇辦法可以回復原狀?」
「暫時冇方法。」
「咁呀......」
「好,情況就係咁,你哋有咩嘅就——」
完全靜默。我甚至搞不清楚錄音是何時完結的,因為剛剛的錄音的資訊量實在太多,直到我漸漸搞清楚發生何事,才發現錄音已經結束。
「呀嵐......段錄音已經完咗喇?」我對自己的聲音如此沙啞而震驚。
「嗯。」
「你係點樣......」
「......我之前喺電腦入面發現另一份好似呢份咁,只有亂碼字母嘅文件。將兩份文件上面嘅字母換成數字,再將得出嘅數字加廿六......得出嘅數字根據對應嘅位置減返一開始得到嘅文件,上面嘅字母轉換為數字的數目。最後將得出嘅數目做fourier transformation,就可以得到頭先嗰段錄音。」她頓一頓,「另外我仲喺電腦到發現另一個同病毒有關嘅文件,好似係講緊點解會有呢種病毒,但我睇唔明......」
接著她打開了另一文件,上面抬頭寫著「中共中央办公厅」,署名人的名字已經用黑色油墨筆劃去,文件編號是2017年103號。左上角寫有「机密」字樣。
「
中共中央办公厅关于生物天网系统的实行方法的备忘录
生物天网系统是我国集生物工程,电脑科学与电子工程的一项伟大成就,可以利用此技术实行全面,统一,有效的维持稳定的工作。此项技术已经进入测试的阶段,而阶段将分为三部分:
一:在新疆教育转化培训中心逐步推行,辅助学员有关爱国爱党方面的情操,去除思维中的极端主义倾向,加强教育学员有关新中国国情历史的知识,建立良好守规的品格,协助学员认真学习,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精神。
二:将于全国各大城市进行试点测验。可选择的城市包括:上海,石家庄,西安,乌鲁木齐,拉萨,南京,深圳,重庆,天津等地。各级市委官员需尽全力配合政策实施。
三:在全国推行,深化并加大力度进行全国安全措施的改革,认真实行全国维持稳定的主要方针。
」
文件似乎還有下一頁,但想去看時電腦畫面突然一片漆黑。「......冇電?」我嘗試重新打開電腦,但毫無反應。
「駱輝,嗰篇嘢到底係講緊咩?」
「我都唔係好明......一份中共嘅機密文件,講緊咩生物天網系統,都唔知係咩來頭。」
「即係話,始終冇關於病毒疫苗嘅訊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