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9日,凌晨兩點,西裕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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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之後周國明神祕地說要讓陳永成「開開眼界」,卻原來只是一間普通的酒樓。硬是要說有甚麼特別的話,那就是這裡的點心特別難吃——因此他只來吃過一次——完全不曉得為何還能繼續經營,也許是阿公阿婆的味蕾早已退化得嚐不出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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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唯一一次來的時候,便是他入職第一日的迎新飯局,那天某大SIR的一句說話,讓他尤其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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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社會就像蟑螂,哪怕你用盡一切手段也無法將之趕盡殺絕;既然如此,那不如省點功夫,只要不在眼皮底下出現,那就當他們並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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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惡總會倖存,然後在黑暗中滋生,如蟑螂般不斷繁殖,因此我們不要殲滅他們,而是要學會與之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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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招牌的霓虹燈早已熄滅,冷清的街上只有昏黃的街燈守候。周國明徑自走向上鎖的鐵閘大門,從褲袋裡掏出一條鑰匙。一向循規蹈舉的陳永成不敢再多問原因,只想趕快找個理由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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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明哥啊,唔好意思啊,都夜啦,我阿媽都打電話俾我,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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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周國明一言不發,解鎖後右手往上一推,鐵閘便軋軋作響捲起。他低頭貓腰走進裡面,頭也不回就按下了電梯按鈕,完全無視身後的陳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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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的壓力迫使陳永成跟隨明哥,額角冒出冷汗。陳永成剛踏過鐵閘,外頭就馬上打翻水盆似的下起大雨來,巧得像是要隔絕兩邊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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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照理來說整座酒樓的電力都經已關閉,然而大堂的電梯還在運作。二人沒有任何交流,周國明掏出鑰匙解鎖電錶板,按下裡面藏著的B/F 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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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內除了嘰嘰隆隆的機械聲外沒有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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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電梯門重新打開時,一片偌大的空間映入眼簾,卻只有一盏淡藍的玻璃吊燈高高懸在天花板上,空調大得猶如身處停屍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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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中央有一個小茶几,四張圍著的單人沙發,皆有座上客,然而除此之外四周甚麼都沒有,一種詭異的氣氛瀰漫於空氣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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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國明慢慢走到其中一人旁邊,陳永成低著頭目光往上一瞄,那人竟是元朗警區的指揮官方振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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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方振強沒有如常穿上白衣制服,只換上了恤衫長褲,但那挺拔的雙眉、囂張的眼神都使陳永成馬上就認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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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呢個邊個嚟?傻下傻下咁嘅?」方振強指著陳永成問道。雖然周國明替自己工作已久,不會帶些沒關係的人來這裡,可是他向來疑心極重,除了自己以外甚麼人都不多信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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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國明稍為介紹陳永成後,補上一句:「可用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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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邊位啊!可唔可用係你話事架咩?問過我大佬未啊?」房間裡其中一人忽然情緒激動,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扯高嗓音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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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叫黑狗,是道上出名火爆的大佬,許多次不必要的黑幫衝突都是因他醉酒而挑起的,毒打恐嚇勒索輪姦剁手指,只要當下他氣上心頭就通通都做得出,也可以沒有任何原因,沒有任何利益可圖,只是單純的發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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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口中的「大佬」指的不是道上的兄弟,而是他的親哥哥——飛鷹,也就是房間裡另外一位,坐在黑狗旁邊的那個中年男人。雖然年近四十,但他仍保留了二十多歲時的俊美,除了駐顏有術,本身亦是潘安轉世;只是長長的瀏海遮著了他的半邊臉,讓人無法一睹這個黑幫老大帥氣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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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兄弟在元朗區黑道裡隻手遮天,所有牛鬼蛇神碰見他們都要退避三分,否則不管你是原居民或是政府高官,你都要得瘸著腿去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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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大馬路為界,左黑狗,右飛鷹;黃賭毒,你想得到的,你想不到的,他們通通包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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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這裡混的原則很簡單:永遠不要得罪這兩兄弟,哪怕你拿的是手槍和警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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