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真正的琴聲嗎…?

真是可笑,那不過是為了安慰我而說的吧。

我是天才,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我走出音樂室,直接搭上了巴士,回琴室。

路上似乎聽見有人在叫我,但我不予理會。一切,都是幻覺而已。





之前那一切的歡笑,不過是虛幻。這個世界,強者便是唯一法則。有勝過任何人的本領,便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我回到琴室,坐在琴椅上。

彈吧,隨我喜歡地彈。

激昂,猶如怒濤一般毫不停歇,這才是我的琴聲。

我閉上了眼睛,融入這一片巨浪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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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彈完張開眼睛,過了多久我也不清楚。

倒是我旁邊多了個人。

「嗨。」她揮了揮手。

「…嗨。」我道。

是李樂怡。





「幾時入黎既?」我問。

「你好專心,好專心彈緊果陣。」她湊了過來,看著我道。

「哦…」我站了起身,和她拉開距離。

她來了…我就不想再彈了。

我坐在沙發上,呆看眼前的白色三角琴。

是夢幻的顏色…曾經有個人這麼說過。

然而,那個人否認了我的存在,不承認我的天賦。所以我把她從琴上趕了走。

「係呢,班主任同你講咗啲咩?」李樂怡問。





「唔係你真正既琴聲…」他的聲音在我耳邊迴響。

切,說到底不過是你們妒忌我而已。

「你…個樣咁惡既?冇事吖嘛?」我臉上似乎露出了猙獰的神情,使得李樂怡擔心地問我。

「冇野。」妒忌我的不過是Angela和班主任而已,沒有必要讓她擔心。

「係呢,你一陣有冇野做?」我問她。

「冇啊,做咩?」她搖了搖頭,道。

「冇,悶得滯,想你陪下我。」我道。





也該轉換一下心情吧。不該為了那些人生氣。

她臉一紅,隨即恢復正常。

「好啊!」她笑道。

我也笑了。彷彿只要看著她的笑容,就會忘卻一切憂愁。

她開始到處參觀,看著我整個單位的分佈。

「你呢度又幾設備完善,成個安樂窩咁。」她道。

「有安樂窩呢個term架咩?」我笑問。

「唔知架,嘻!」她聳了聳肩。





「吖係呢,你頭先彈得幾好wor。」她走著走著,道。

「梗係。」我自傲地抬起頭。

她看著我,眼裡有說不出的異樣。彷彿在她眼前的不是我,而是別人一般。

「你頭先轉style轉得幾好啊,激昂風格你都做得咁好,勁wor。」她繼續逛著,道。

「梗係啦,不過點解你話我轉咗style?」我問。

「我覺得,頭先既琴聲唔係你應該彈到既聲。」她道。

不是我應有的琴聲…?





「唔係你真正既琴聲…」那個討厭的聲音又開始迴響了。

難道連你也不承認我嗎?

「我覺得你真正既琴聲應該係…」她說著,聲音漸漸和班主任那深沉的男聲重疊起來。

夠了,我不想再聽這種話了。

我捉住她的雙手,用雙手作為屏障,把她關在牆上。

我貼了過去,看著眼前這個女孩。

這不是李樂怡吧。她不會否認我的。

她的臉也還在紅著,眼睛斜看地板,不敢直視我。,我的記憶中,李樂怡沒有這種表情。

這麼說,你果然是假的嗎?

「你係邊個,點解要否認我?」我質問。

「下?」她轉過頭來。

別再裝傻了。

「我係鋼琴天才,我係有馬公生…我係唔容許質疑既存在。」我看著眼前的女孩,怒道。

「做咩事啊…?你點解變到咁奇怪既…?」她以害怕的神情看著我。

知道怕了嗎,你這個冒牌貨。

「你話我知,我真正既琴聲應該係點?」我把臉貼得更近,質問道。

「應該係更加悠然自得,更加自信,而唔係好似而家咁樣,為咗證明自己既勁而彈琴!」她看著我,朝我喊道。

「你果然係假既!」我用力捏住了她的喉嚨。

什麼為了證明自己厲害而彈琴?我就是鋼琴天才,不需要證明。

你這個會否認我的冒牌貨,就去死吧。

「…然…」她還在想說些什麼。

我加大了力度,為了讓她不再說話。

我是鋼琴天才…我是最強的。

別再說話了。不要否認我,更不要讓我聽見你的聲音。

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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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哪裡?

是一個血紅色的世界。我的眼前,是李樂怡正被掐住咽喉,快要窒息而亡的畫面。

不,快住手!

我看不到雙手的主人,我只知道李樂怡看起來越來越痛苦了。

快住手,快停下來啊!

眼前的景象越來越遠,任憑我再怎麼伸長雙手,也碰不到。

我還是這麼沒用,什麼都改變不了。

我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走,越退越後。

好無力…倒不如就這樣睡去吧。

什麼都不用管…安靜地…

「卓然…」在那已經遠去的景象裡,有一把似曾相識聲音呼喚著我。

「卓然。」…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卓然!」是李樂怡啊!

她正向我呼救,不是嗎?我怎麼可以就這樣睡去?

我向前奔跑,卻被那無形的推力抵消了,只在原地踏步。

不,唯獨這次,我不可以放棄。

就算是我這樣的人,也有必須奮戰的時候啊!

我手腳並用地向前跑著,爬著,在那極強的推力之下,只前進了些許。

我不會放棄的。

我繼續向前奔跑,終於,那景象到了我雙手能及之處。

我雙手亂揮著,想要阻止眼前那雙掐著她的手。

但沒有用。這次那無形的推力變成從後面把我推向前。

李樂怡痛苦的樣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我的雙手和正在傷害她的雙手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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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醒覺,鬆開雙手。

李樂怡的身體失去支撐,倒了下去。

我接住了她,她難以呼吸,只剩下極細微的鼻息…這樣下去,她可能會…死。

我…都做了些什麼…

不,我不能在現在傷心。我必須救她。

能怎麼做?

大概和溺水一樣,只要有東西幫助她呼吸,就會恢復了吧?

我不知道…

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課本教過的…我用雙手輕微打開她的嘴唇,吸了一大口氣,慢慢地吐了進去。

一定可以的。

你…一定要得救啊!

重複做了幾次,她咳了幾聲,那極細微的鼻息恢復成順暢的呼吸了。

太好了…太好了啊!

我鬆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上,擦著那因擔心而不斷流淌的淚水。

但她,仍然閉著眼睛。

我看著她,不知所措。

對了,救護車!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我把所在地址及情況說了出來。

打完電話,聽見一把聲音。

「卓然…」是李樂怡,她張開眼睛了。

我急忙走到她身旁,現在她正被我放在沙發上平躺著。

「你冇事吖嘛…」我握住了她的手,看著她,眼睛越發模糊。

「冇事啊。」她的聲音還顯得有些虛弱,卻令我更心痛,更內疚。

「對唔住…對唔住啊…」我把臉緊貼住她的手,任由淚水流淌。

「係你…咁擔心我…今次真係你喇。如果有咩心事…可以搵我傾下架,唔洗自己一個屈住。」她微笑著道。

她…在差點被我害死之後,還在微笑著對我。

「我冇資格…」我緊捉住她的手,向我從不相信的上帝祈禱,你要沒事啊。

「你一直都係咁溫柔架。頭先只係你心事太多,先發洩下咋嘛,我唔會怪你。」她看著我道。

為什麼…你還要這麼說呢?

我明明…做了那種事…

我的眼睛更模糊了,已經模糊得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一啲都唔配你原諒。」我道。

「明明你一直,都咁溫柔。就算你失去理智,仍然冇出盡力掐我,仍然為我著想緊啊。如果唔係,我已經死咗喇。」她仍然微笑著,不過那微笑於我已經模糊不清。

「唔好再講喇…」不要…再說死這個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