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對泰國的友誼賽在黃昏六點完場。
 
拒絕了一個雜誌專訪,理由是要立即去機場,但江皓英約定那個記者,下次回來,會主動找她受訪。
 
晚上十一時,江皓英已經在香港國際機場,準備回英國。
 
「強仔,謝謝這幾天的照顧。」江皓英跟送到閘口的強仔說。
 
「下次會見到你嗎?」
 




「總會見到,除非我死掉。」
 
「你好好考慮,香港需要你。可別忘記,你應承了那記者。」
 
江皓英笑一笑,跟強仔揮一揮手,給海關人員查看護照後,便進入離境大堂。
 
香港需要我?江皓英在想,那他需要香港嗎?又或者這樣說,作為一個外人,他應該代表香港嗎?
 
在飛機上,他一直想着這問題。
 




經過一場不影響未來的友誼賽,現在,他是時候考慮未來。
 
水平是一個問題。
 
前景是一個問題。
 
感情也是一個問題。
 
就算不介意效力亞洲二流國家隊,就算不介意參加世界盃決賽周的機會很低,也不能否認,他對香港沒有感情,不帶着愛去效力一個地方,好像有點本末倒置。
 




很多隊友都是在香港成長,香港有恩於他們,他們也願意為香港賣命。至於江皓英,他問自己,願意拚死為香港爭取榮譽嗎?說的可是拚死,也真的是關於生命。代表一個地方,就要有必死的決心。
 
他想起戴熾瑋和麥靖,他們才是香港的新一代。自己呢?就只是突然空降,還影響了真正香港人入選機會的一個……外人。
 
香港?還是不了。
 
從倫敦轉機,回到列斯。
 
爸爸早已在機場等待江皓英。
 
「怎樣?我有看那場賀歲波,氣氛很好,有兩萬幾人入場。」爸爸說到親歷其境似的。
 
「哦,氣氛算不錯,但仍有接近半場空座。」江皓英答。
 
「也算是不錯,想當年,九十年代尾、二千年打後,有些球會賽事只得一、二百人入場,冷清過在街場踢波。」




 
「一、二百人?」
 
「有甚麼好驚訝?真的,香港雖然有七百萬人,但睇波的人不算多,會睇本地波的人,我估計四萬吧,至於慣性入場的人,可能只得數千,所以坐得滿香港大球場的日子不多。」
 
江皓英拿着行李,跟爸爸走到機場停車場。爸爸幫他將行李放進尾箱。
 
爸爸坐上了司機位。江皓英則坐上前座。
 
「怎樣?想繼續效力香港嗎?」爸爸終於入正題,問最想問的問題。
 
「爸,不如我又直接一點,你幹嗎想我代表香港?先不說香港好不好,而是代表一個地方,總要有點感情。」江皓英看一看倒後鏡中的爸爸。
 
爸爸踩上油門,車子起動。沒有回答。
 




走了三個街口,爸爸還是沒有說話,看似很專心地開車。到了第四個街口,他說話了︰「我想你代表爸爸的家鄉。」
 
「這麼簡單?」
 
「還可以有多複雜?」爸爸扭軚盤。
 
「容我無禮問一個問題,」江皓英再次透過倒後鏡看爸爸,但他只是在專心駕駛,「既然那是你的地方,為甚麼還要來英國生活?」
 
爸爸從倒後鏡看一看江皓英,就只是看一看,沒有作任何有意思的表情。車子繼續向前走。
 
十分鐘後,他們回到家。
 
下車時,江皓英跟爸爸說︰「爸,我尊重你,我會考慮。」說出口之前,江皓英想起在香港隊認識的沙治奧,他肯回港,也都是這原因。
 
家門還未開,江皓英已經嗅到糖醋排骨的香氣。推開家門,他急不及待走往廚房,跟媽媽打招呼,「離遠九條街都知道是糖醋排骨,口水都流了出來了。」江皓英說。




 
「皓英,你這小子,總是懂說話。第一次獨自去香港,覺得怎樣?」本身在炒餸的媽媽回頭看江皓英。
 
「不錯,你吃過煲仔飯嗎?我去了隊友的餐廳享用,好吃呀,比普通飯好吃,很喜歡吃到底那些飯焦。」
 
「當然吃過,你這樣一說,我又開始掛念香港了,煲仔飯我真的沒有能力煮。」
 
「沒關係,下次帶你去吃,就在旺角。」
 
「下次幾時回去?」
 
「七月。或者會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