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臉上的惡意全消,無力地靠在牆上。

「你們是專門應付靈異事件的人?」他說道。

「可以這麼說,我們是來幫助你們的。」張文伯說道。

「........你有甚麼可以幫助到我們?」

「至少讓你的妻子回復正常,但死去的人就恕我無力回天。」





「........」能幫助他妻子的這句似乎打動到他的心,正猶豫要不要告知事情真相。

「來吧,讓我們知道你在這裡的理由。」張文伯說道。

男人嘆息一口氣,開始細訴它的過往: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當初我和妻子終於儲到第一畢錢,開始經營音樂教室,但生意並不理想。





捨棄了原來的工作,還要養育兩位女兒,這樣顯然是生活不來。

妻子情緒開始變得低落,每天看著空無一人的教室,徬徨無助。

我不斷開解她,但她都無辦法釋懷。

於是她就想盡辦法,四處找客戶來源。

把壓力不斷加在自己身上,神經緊繃得不能放鬆。





金錢的壓力,家庭的壓力,未來的壓力。

全部令她在晚上嚴重失眠。

憂心。

焦慮。

暴躁。

我發現她的情況越變嚴重,但到我意識到的時候———

瑟蓮娜已經墮入妖異的圈套。

她誘導我們一家人到這個神秘隧道。





然後把我們三人一個不留———

全部殺死。


「咕....嗚.....」說到這裡,男人的邪念似乎開始回復。

「說重點吧,為甚麼還要幫你妻子幹這種事。」張文伯說道。

「因為....因為她是我的妻子啊。」男人回話。

「就只是這個原因?即使她把你們全部殺死?」

「最大原因....其實是那個黑瞳小孩....」





「黑瞳小孩!是那個享負盛名的都市傳說?」

「我....我的腦袋....!」黑氣聚集在男人身上。

「只是這些原因就可以讓你為她做到這種地步....我實在想不通。」

「當你換做我的角色時....」男人掙脫繩索,本來只是靈體的它惡化成妖異:「你就會明白。」

「沒可能,沒可能這麼簡單。」

「如果他是妖異的話,那我就不留手把它滅掉。」劉振磊擺出戰鬥姿態。

「別著急,我絕對會順利解決的。」張文伯說道。

「你以為已經變成妖異的東西會聽你的說教嗎?」劉接磊說道。





「你知道妖異為甚麼不能殺死人類嗎?」張文伯反問。

「我不會管它們有甚麼規則。」

「我認為每件事存在必定有它的價值,既然有這規則存在,我想應該是為了讓我們用非暴力形式解決它們吧。」

「邪惡的東西根本就不用跟它說價值。」

「所以我才與你合不來....」男妖異趁他們在對話期間,出其不意發出攻擊。

成為妖異後的身體,無論是速度上還是力量上都有明顯增幅。

它用衝擊力撞倒他們二人。





「人類真是種脆弱的生物。」男妖異左右手分別按壓著他們二人的頭。

它雙手幻化成一雙類似吸盤的管道,黏罩著他們的頭部。

「咕嚕嚕嚕.....」張文伯和劉振磊宛如被浸泡在水中,無法呼吸。

砰—!

劉振磊終於忍不住向它開一發子彈。

男妖異受驚,壓制的力度稍為放鬆,但都已經足夠讓張文伯和劉振磊掙脫。

二人馬上後退拉開距離。

「還有兩發子彈它就必須死。」劉振磊舉起手槍對準它。

「不要,讓我來跟它說。」張文伯再次阻止他。

「你真的好煩人啊,都已經看到它是個沒有人性的妖異了,還不死心嗎?」

「這就是你一直不明白的東西啊。」張文伯看似輕描淡寫地說,表情卻又是如此沉重。

「.......」劉振磊像是憶起某件事,沒有再跟張文伯爭執。

「作為一個初變妖異的靈體是不可能擁這麼強的力量。」張文伯對男妖異說道。

「因為沒有別人對你施加意念,所以即使變成妖異,力量也應該跟靈體狀態時不大分別,除非.....有人懂得施加意念的方法。」劉振磊開始推測。

「對啦,反正說出來也無礙,黑瞳小孩一定會解決你們!就是它給了我們一切的啦!」男妖異說道。

「給了你們這種悲劇的嗎?」張文伯說道。

「它給予了我們希望!它告訴了我們很好的辦法去解決問題!」

「你確定是『很好的辦法』?」

「你懂甚麼!至少現在我們感到很愉快.....感到.....」男妖異痛苦地掙扎起來:「嗚啊啊啊啊!!!」

「你自己很清楚的吧,它到底是幫你還是害你。」

「我....我....」它在妖異化同靈體化之間不停轉換:「我是感到..... 」

「現在還來得及回頭啊,不要再讓你的妻子一錯再錯。」

「我是感到———很痛心啊.....」男妖異放鬆了原本緊繃的身體。

「別讓妖異的說話蒙蔽了你,一起去找回妻子女兒,好好解決這件事吧。」男妖異身軀的黑氣隨空氣散去。

「你真的跟老頭越來越像,嘴巴上的功力都是這麼了得。」劉振磊說道。

「還差得遠呢。」張文伯回話。

時間回到上午十一時十五分。

瑟蓮娜和我正在密室內進行困獸鬥。

她手執剁刀,追著我瘋狂亂砍。

對方可是毫不留情的瘋婆娘!

要不是我的年輕身體剛好勝過中年女人的靈活度,應該早就變成了肉塊。

但這種拉鋸戰並不樂觀,萬一她先把目標轉向昏厥中的張曉靈,就不可能像現在左閃右避。

轟—!

原本封住出入口的牆壁突然被炸開。

「啊啦啦....火力好像過猛了...」張文伯等三人的身影在爆炸揚起的灰塵中徐徐顯現。

「這聲音....」我說道。

終於....

終於都到達。

「喲,狀態還好嗎欠債小哥。」張文伯說道。

「等你們好久了啊。」我回話。

「啊?臭小子你為甚麼會披著那層妖異外衣?」

糟了,被劉振磊發現我使用心魔的力量。

「這是我教欠債小哥的防詛咒方法,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張文伯把一個奇怪裝置拋給我:「把它戴上耳朵吧。」

「....喔。」我把裝置戴上耳朵,一道暖流從那點竄過全身。

心魔的力量亦被解除,腦中那些煩人的負面聲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呼.....」我鬆了一口氣:「好了,現在人員齊集,是時候跟事件做個解決。」

瑟蓮娜看著這場面儼然有點不知所措。

「老公....為甚麼你會站在他們的身後!」她說道。

「瑟蓮娜,趕快清醒起來!全部都是錯事,由一開始,直到現在,全都是錯事啊!」男人情緒激動地說。

「你被他們洗腦了嗎?!可惡!不中用的男人!!該死!畜生!」瑟蓮娜氣急敗壞,已經不是一個精神正常人類的表現。

「你聽我說,你還可以重新來過,一切都不會太遲。」男人漸漸走近她的面前。

「你走開!!!」瑟蓮娜胡亂動著手中的剁刀,不過怎都砍不中是靈體的男人。

「我們從來都沒有責怪過你,事實已成為事實,再去追究都沒有用。」

—但是你不同啊。

—你仍然———你仍然活著啊!

「說甚麼我還可以重新來過......」瑟蓮娜慢慢停下揮動剁刀的動作:「我可是....我可是.....把你們.....」

—把你們全部殺掉啊!

—已經怎樣都.....回不去了!

「都怪我......瑟蓮娜.....我應該更早發現你所承受的壓力....」

「你能懂麼?你真的能懂麼?你總是優遊自在的,明明危機已經擺在眼前,明明已經去到不能不面對的嚴重性.....卻總是嘻皮笑臉地跟我說沒事。」

「那是....看到你心情如此低落,我還能更把壓力加重嗎?如果雙親都在兩個女兒面前變得不像樣的話該如何是好啊?」

「.......」瑟蓮娜眉頭緊皺地看著男人,眼眶開始湧出淚水。

「你要知道,哭著鬧著就有人來安慰,有人來承受你的負能量,是多麼———是多麼難能可貴的事啊!!」

她....淚珠不斷從臉龐滑落。

想給自己丈夫一個擁抱,可是無論如何都觸碰不到對方。

兩個明明相愛著,卻已經陰陽相隔的夫婦。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瑟蓮娜不斷抓著眼前的丈夫,可惜捉到的只有空氣。


「就說了我們從沒有責怪過你....」

「即使我做了這種事....即使我把你們全部.....」她哽咽著,再說不下去。

「如果我們不原諒你....正因為我們會原諒你,會體諒你,即使做了再錯再離譜的事,即使吵了一場怎樣的架,睡一覺便會回復原狀。」

—這樣才稱得上是家人啊。

「嗚......但是....但是你們都已經回不去了.....!」

瑟蓮娜掩著面,跪在地上哭得不似人形。


這種心情,以前都有過。

人一旦失去的性命,就怎麼都無法回頭。

聽到她們的對話,都猜到個大慨情況。

人總是學不會珍惜這二字。

每次每次都只看得見自己眼中所看見的事物。

受一時的情緒影響,受一時的挫折影響。

把自己和身邊的人都推上懸崖邊緣。

受到妖異的引誘,做了錯得離譜的事。

為甚麼不把事情坦白地說清楚,好好解決。

明明所謂人,只需要食物陽光和空氣就能存活。

到底是世界本來就是如斯複雜,還是我們把世界弄得如斯複雜。

結論是那邊都好,至少有很多事都已經.....

———都已經只讓人內心感到寂默空蕩而已。

頓然。

我感受到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

宛如呼吸都被屏住一樣,本來悲傷的背景音樂都銷聲匿跡。

就像虛空之爪正向我們慢慢伸出.......

「啊啊。真厲害呢。」

這個「啊啊」的口頭禪!

我猛地把頭轉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黑瞳小孩。」我咕嚕地嚥下口水。

它身後,站著的是雙胞胎女孩。

這次的事件原來又是它弄成的嗎?

「最終關卡的魔王終於出現了。」張文伯說道。

「好難得才把你們都聚集於此地。」黑瞳小孩發出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映璧邨的淨異師們啊。」

剎那間,全場人的動作都被涷結住。

只有瑟蓮娜和雙胞胎女孩沒有被控制。

「你記得我告訴過你要怎做的吧?」黑瞳小孩對瑟蓮娜說。

「啊....嗄....」她的神情變得異常謊張。

它們之間到底經歷過甚麼事?

我們又該如何打倒這個最終關卡的魔王。
【—第拾壹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