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陸話

天青石中學。

有一條格外與眾不同的規則。

它不是校規,它不是法律。

它宛如人類本能一樣深深刻印在學校所有人的心裡。

那麼的至高無上,被鑲在金框招牌。





———當上學生會會長就能任意修訂或新增一條校規。

除了不能作奸犯科,姦淫擄掠和影響學習的限制下,基本都會通過。

像是批准學生染髮,上課安排一小段睡眠時間,在學校內可以任意使用電子產品等等。

順帶一提。

這間中學正是我就讀的學校。





「我們一起到宇宙去吧!」

在我眼前,有一位瘋子正大聲說出他的妄想。

———林鼎星。

留了一把清爽的短髮,普通的高中男生,最明顯的特徵就是臉上的雀斑。

我說過凌曦要成立學生會。





結果她找了這樣一個人當候選會長。

「為何要連我們也找來?」我在凌曦耳邊稍稍說道。

我,黃晨軒,張曉靈都一同來到5E班———林鼎星的班房。

「因為我要落選啊。」凌曦回話。

「那為甚麼還要大費周章成立候選閣。」

「這樣其他人才會放棄騷擾我。」

「總覺得有點多此一舉...」





「我全都聽到了喔。」林鼎星說道。

「啊....不好意思。」凌曦說道。

「不要緊。既然你找到我們來成立候選閣,那就證明你也是有一顆想要獲勝的心。」鼎星握緊拳頭,信心十足地說。

「不...其實我只想當炮灰....」凌曦回話。

「其他人也是吧。要不然怎會花時間來到這裡聚頭呢。」鼎星直接無視凌曦的回話,用眼神橫掃大家。

「我只是想跟朋友們待在一起。」黃晨軒回答。

「參選學生會應該對收集情報很有幫助吧。」張曉靈回答。

「........」鼎星沉默片刻。





我則沒有回答。

站在一旁,像個不關事的人一樣。

「同學!我看得出你的雙眼裡有火。」

果然轉移目標到我身上。

「那應該只是我吃太多炸物上火而已。學生會活動這種麻煩事不符我的個性,說真的我只想趕快結束然後回家休息。」

「原來如此!原來每個人都是帶著自己的目標而來的啊!」

他好冥頑不靈。





「咳咳。有熱誠是好事,但你也知道吧。多少人衝著能修訂校規這個權利而參選,當中能幹的人多不勝數,你自問有本事跨越他們嗎?」凌曦說道。

「我當然知道。我就是知道所以才答應你成為候選會長。」

—我絕對會跨越他們。

—我會穿過狂風怒濤,踏著他們的屍體,向學生會長的位置邁步而去。

—然後跟大家一起登上宇宙頂端。

鼎星毫無懼色地說出這番話。

我開始感到這位學長,會是個很麻煩的人物。

放學後。





我和凌曦一同前往張文伯的破店。

畢竟十萬元的欠債,以我能力來說是沒可能還清吧...

「你又沒有欠債,來店舖幹嘛?」我問道。

「我去哪要窩囊廢毒男批准麼?」

「不是這個原因。我想知道的是你要過來的理由。」

「突然又關心我了啊。」

「只是單純的好奇心。」

「也沒有別的理由,反正我也很閒。」

「原來如此....」

「怎麼感覺窩囊廢毒男有點失望啊?你以為我來的理由是你嗎?」

「也沒有。但總有點不自在。」

不過老實說,我還真的有點期待凌曦說是因我而來。

「為甚麼?」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絡了吧?從很多年前開始....再次搭上話時直到現在也只經過了不足一個月。黃晨軒和張曉靈也是,怎麼大家都好像很熟稔那樣....」

「別說傻話了。人和人的關係不是用時間來衡量的。有些人認識一輩子也只能當個普通朋友;有些人只因為一件事就可以成為摯友。」

「那你有很多摯友麼?」

「摯友是種難能可貴的東西,有時候在別人眼中像是擁有一大堆朋友的人,反而可能是最寂寞的人。」

我腦海馬上閃過黃晨軒的樣子。

在大家眼中他是個完美無暇的模範學生,但在自己最需要朋友的時候,卻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

這大慨就是———寂寞吧。

「嗯....所謂的友情,真是種難懂的東西。」

「我就知道,以窩囊廢毒男不好使的頭腦是不能理解的啦。」

「不能理解友情也不算是頭腦不好使吧。」

「你就連對窩囊廢毒男這個稱呼都變得毫不在意了。明明之前都會稍為的不滿一下,連那少許的熱血都消失可不行呢。」

「凌曦。」

「怎樣。」

「你老實跟我說,你真正身份是不是『X教授』?」

「你在說甚麼啊.... 」

被人洞悉內心的感覺好可怕啊。

我確實是對窩囊廢毒男這個稱呼變得毫不在意。

甚至她在佈滿行人的街道上喊這個名字,我都肯定我會是第一個回頭的人。

「因為你總是能看穿我內心在想甚麼啊....」

「是你太容易被人看穿。」

「是這樣....嗎?」

「但是在之前也有看不穿你的時候啦。」

「甚麼時候?」

「明明一遇到事情嘴裡就會說『好麻煩啊』『好想死啊』的你。居然會主動鼓勵張曉靈,更拼了命地去救我們....」

「啊....那是.....連我自己也沒有察覺啊....」

「別人說自己真正的性格自己是不會知道的。」

「所以我真正的性格是好人嗎?」

「你真正的性格是窩囊廢毒男。」

「......呵...」

「不過。那樣也不錯啦。」

凌曦像是說給我聽,又像是喃喃自語。

「還有一件事我很在意,想問問你。」我說道。

「你真是個『問題兒童』。」

「是關於林鼎星的事。」

「那個熱血過頭的笨蛋嗎?」

「他所說的登上宇宙是怎樣一回事?」

「那是...那應該是他的夢想吧。我也是因為他這個夢想而找上他的。」

「登上宇宙的夢想?那應該是不可能的事...」

「說得對呢。他跟別人提起的時候,別人總這樣對他說。就連我聽到的時候都認定他是個瘋子。」

不過,後來聽到他說的話。

就覺得也許這個人能夠做到。

—過著庸碌的人生,成為走進人群中,就立刻不見身影的人。

—這樣你們就滿足了嗎?

以上是凌曦聽到鼎星和別人對談時所說的話。

他雄心勃勃的到處跟別人說自己要為學生會會長,訂下讓全校學生一起登上宇宙的校規。

—別做夢了,你連候選內閣成立不到,要怎樣才能當上會長啊?

這是別人對他狂妄發言的抨擊。

—我也不知道。

—正因如此,我絕對要當上學生會會長,這樣就會知道了。

這是鼎星對所有人的回應。

「我來幫你成立內閣吧。當時這話突然就衝口而出。」凌曦說。

「所以才演變成今天的情況嗎。」

「嗯。我也不知為何。可能真的是因為想其他人放棄騷擾我.....吧?

「不如.... 」

「不如....?」

「不如認真的,協助他成為學生會會長吧。」

所謂夢想。

對於現實世界的觀點來說。

只是一顆危險又不定時的炸彈。

你永遠不知道它何時會解除,何時會引爆,何時會來臨。

每個成年人的心底裡,也許都有一顆被深深埋藏的炸彈。

但有時最可悲的是,有人連被裝上炸彈都不允許。

他們只能跟著劇本走,過著平凡而又庸碌的一生。

所以有夢想,而又可以勇敢大聲地說出來。

———是多麼寶貴的事啊。

即使是看似不可能的事,即使是麻煩到死的事。

「哼....」

凌曦莞爾一笑。

「原來你也懂呢。」

「所以最後決定是?」我問道。

「全力幹吧。誰怕誰。」

在夕陽的映照下,我們走過了一條漫長的街道。

1月21日。

明天開始便是學校的考試週。

「因為擔心你的成績,所以我來了為你補習。」黃晨軒拿著一大疊的筆記對我說。

「我就說窩囊廢毒男的腦袋不好使。」凌曦說道。

「原來高同學有學習障礙啊....」張曉靈說道。

「你們別越說越離譜。我只是不愛念書而已。」我回話。

「也是呢。高時刻被老師問問題時都對答如流,意外的是測驗分數都很低。」黃晨軒說道。

「測驗功課都是種麻煩的東西。把明知的答案重新填上,有何作用?」我說道。

「不得不說,你的價值觀相當有問題。」凌曦說道。

「我倒是覺得其他人的價值觀才有問題。」我回話。

「那你即是說認真對待測驗和功課的人都是笨蛋嗎?」

「也不是這個意思。這樣好了,你知道圓周率小數點後的20位數字嗎?」

「好像是3.14....3.14....」

「是3.14159265358979323846。」

「你不是瞎编的吧?」

「不是。而且絕對正確。」

「那你也挺厲害的呢....」

「我只是複述知識。我即使把圓周率倒背如流,也不知道它實際的作用。正如人們認為我們把知識背個滾瓜爛熟然後填上試卷,就代表是聰明一樣。」

「真意外呢。原來高同學的頭腦也是不錯的。」張曉靈說道。

「我就說了我只是不愛念書而已。」

「人真齊呢。今天有甚麼要辦嗎。」張文伯打著哈欠回到店舖。

「因為學校開始考試週,所以我們在溫習。」張曉靈回話。

「考試嗎?一到了這季節感覺總是毛毛的呢。」

在這個狹窄的破店裡,張文伯的眼神卻是眺望著遠方。

「甚麼毛毛的感覺?」我問道。

「學生們的壓力。就算沒有在念書也能感受到呢。」

「應該是因為我們原故吧。」

「話說回來。我有點事想跟欠債小哥你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