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連登連環殺人事件》: —-第一章—- 1.
1.
下午三時二十分。
在觀塘難得地找了個錶位泊車後,子熹打開車門踱步出來,秋風陣陣的撫在臉上。他比起康仔的約定時間早了十分鐘。
抬頭望天,和煦的陽光好像分外的溫暖。天氣倒是不錯,但一種不安的預感卻向他襲來,毫無預兆地。
熙來攘往的車道對岸,坐著一座由多塊墨綠色反光玻璃窗堆砌而成的商業大廈。橫過天橋走到大廈門前,推門進大堂。
大堂除了在桌上伏著睡覺保安以外空無一人,子熹閒著沒事幹,閱覽掛在左邊牆上的樓層指示牌。
他把注意力放於十四樓一欄,芸芸公司中的一列:祖信有限公司
想不到討論區也有自己的辦公室,還有正式的註冊公司名稱作外皮,子熹思忖。
他一直認為開發討論區的人,只是閒著無聊隨便地弄個平台,照這樣看他是錯了。
可是,子熹依然對討論區的管理員沒太大好感。他認為網絡討論區根本不應該存在,管理員放縱那些留言的人胡言亂語,這些人為求一刻快感甚至把倫理道德觀念抹殺掉,卻不用為自己的話負責。
但背後,卻有受害者承擔著言語下的壓力,放肆的文字烙印在受害人腦迴裡,揮之不去。
美玲,便是其中之一。
想到美玲,子熹習慣性的嘆了聲悶氣。此時,康仔從外頭推門而入。
康仔向子熹打個眼式,未有減慢腳步,直接走往打開了的升降機門,子熹快步跟上。
按了十四樓的按鈕後,門徐徐合上。
「今日做咩唔返公司先嘅?」兩人佇在升降機中央,康仔首先開腔。
「無啊,本身我係放埋今日假,所以咪想瞓晏啲囉。」子熹淺笑。
「你知啦,公司班同事聽到你返嚟之後雀躍不已,尤其係啲女同事,個個都好掛住你嘛......」康仔咧嘴暗笑。
此時,門開了。
「做野啦,仲笑。」子熹推著康仔後背,沒好氣的笑說。
十四樓的通道上盡是落了閘的空鋪,兩人走到盡頭,柔和的白燈從門罅透出來,門排寫著公司名稱。康仔先是探頭看看,確定裡頭有人,然後按下門鈴,門鈴發出滋滋聲。
過了半分鐘,無人應門。子熹明明從玻璃的折射面看到有人在裡頭,亦能聽見敲打鍵盤的噠噠聲。康仔不滿的皺了眉頭,用力的連按門鈴幾次。
終於,一個戴著粗框黑色眼鏡,穿著連白色Supreme T裇和牛仔短褲的男人走向門方。他慢條斯理的步伐,令康仔變得焦躁起來。
「請問邊位?」男子的聲音略帶沙啞,感覺是剛睡醒的樣子。
「警察。」康仔掏出警章遞到玻璃門前。
男子沉默半响,子熹能看出他的眼神變了,變得比剛才凌厲。
「兩位阿Sir,有咩貴幹呢?」
「我地正調查緊一宗連環殺人案件,懷疑同你地公司有關係,麻煩你叫一叫負責人出嚟......」
「我就係負責人。」男子乾脆的答道:「有咩事可以喺呢度講。」
「呢度?至少都比我地入去先啦,你當我地係咩啊?」康仔再次揚起警章,展示權威。
但顯然男子不為所動:「警察都係咁話,你地又無搜查令,我地有權拒你地於門外。」
見到男子不打算讓他們進去,以及不太合作的態度康仔明顯火冒三丈,臉頰股紅起來。子熹避免他生氣而衝動,拍拍他膊頭示意讓自己處理。
「呢位負責人,我地可以點稱呼你?」子熹換一個友善的態度開口。
「叫我阿住。」
「阿住,由於我地調查到你地公司同今次案情有重大關聯。如果你堅信你地係清白,希望你可以比我地入去調查一下,順便傾一傾。」
「哦......」阿住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咔嚓的打開門:「我地當然係清白,而且亦好願意同警方合作,前提係你地態度要好啲先。」他說著尾句時瞥了康仔一眼。
「咁就好喇。」康仔刻意拉高聲線搶答。
阿住帶著兩人步進辦公室,雖然地方大小跟一般學校的教員室差不多,但樸素的辦公環境還有寬鬆的座位間隔,算是個不錯的工作地方。員工很少,乍眼看只有四人,包括阿住。
「我去準備一下會議室,你地喺度等等我先。」
甫行幾步,阿住回頭補上一句:「你地可以望下我地做野既環境,不過,唔好亂掂呢度啲野。」說罷他便走進狹小的房間裏,房間傳出搬雜物的聲音。
康仔靠近子熹耳畔賊賊的說:「如果無估錯,佢肯定就係連登好出名果個admin。」
「即係邊個?」
「連埋住。」
子熹五官皺了皺,一臉困惑:「連埋住?呢個係人名嚟㗎?」
「點知喎,可能覺得咁樣型啲掛,本身仲好期待佢既盧山真面,點知原來係個mk仔。」
話剛落下,旁邊的員工好像聽到了,噗哧的笑了一聲。康仔發現自己說話聲量不少,連忙合上嘴巴。為了掩飾尷尬,他隨手拿起桌上的綠色記事本閱讀起來,本子上寫著「特別關注用戶」。
子熹見他專注著本子裡的內容,便漫步上前觀察著員工,他們自顧自的使用電腦處理工作,電腦螢幕上大多也是難懂的編碼,或是一大堆的數字。
不過是個討論區嘛,用得著如此繁複嗎,他感到沒趣的喃喃。
子熹稍稍轉過頭,注意力自然的落在一個束馬尾的女子身上。她背對著子熹,專心地使用電腦設計軟件。仔細一看,她正在為卡通的狗狗公仔上色。那狗狗看起來是只哥基,雖然不算是太迫真,但那吐舌奔馳的動作還有骨碌的大眼睛,栩栩如生。
女子仿佛知道有人在背後窺視,神經質的回眸一看,兩人便不經意的對上了眼。她有點驚訝的微微張開嘴,一聲未吭。
容貌嫵媚,擁有明亮清澈的眼睛的女子,配上淡淡香薰氣味,子熹幾秒之間,身體血液忽然活躍起來,
尷尬的一刻令子熹別過了臉,但女子依然目不轉睛的盯著他,他有點慌了的搔搔頭。
但子熹感覺到女子注視自己時的眼神,就似看到熟人一樣,這令他有點訥悶。
正當子熹打算開腔化解這個微妙的場面時:
「喂!我咪話左唔好亂掂囉!」
幾乎整個辦公室的人也向聲音來源望去,阿住氣衝衝的瞪著康仔,康仔反了反眼皮,把本子遞他,阿住一手搶回來。
「好好好,比翻你,咁得未?」
「你地平時都係咁做野架?隨便攞人地啲野睇,知唔知咩係私隱啊?」
阿住比剛才更激動,有員工識趣的過去安撫他,康仔卻沒有退一步的意慾:
「你有咩事要咁大反應,唔通入面有唔見得光既野咩?」
「有啊,咪話左係私隱囉!」阿住伸手指著大門:「你同我走啊!」
子熹直覺康仔的指控確有他道理,阿住的反應好像是過火了點,不免令人生疑。
康仔見狀知道有點不妙,為了不亂事,舉高雙手投降說:「好,我走囉。」
他邁向門口時,向子熹挑了挑眉毛,子熹對此的理解是:「你同佢傾傾,調查下佢地有無問題,我喺下面等你。」
砰,關上了門。
「唔好意思呀呢位阿Sir,我平時唔係咁架,不過我地經營討論區既,一向視私穩為財物。」
「唔緊要,一係我地入去傾?」
「好,呢邊。」
會議室顯然甚少打理,走進去一刻,子熹馬上聞到鐵皮的鏽味。房間沒有窗所户以分外幽暗,中央擺放著長桌,放滿雜物的紙箱疊起放在牆邊一隅。阿住從灰色長桌旁邊拉出壓克力椅子,盤蹆而坐。
子熹選了阿住對面的位置坐下來,阿住下一秒便直截的開口:「我地入正題啦,你想知啲咩?」
「嗯,咁我就不諱直言喇...首先。」子熹背樑靠在椅背上,語調比剛才稍為嚴肅:「你地點解唔係用番「連登」做自己公司名?」
阿住對這條問題有點錯愕,然後臉頰輕輕抖動的笑:「阿Sir,我仲以為你地會問近排傷心小棧開既post既事添。」
「你答左我呢條問題先。」子熹雙手交合托在胸前。
「因為有啲唔方便。」阿住收起笑容:「我地始終係一間商業公司,負責喺手機App以及網上平台既開發同發展,我...我認為用另一個名做公司名會比較專業。」
子熹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只是一味的注視阿住的神色。阿住辯說的話實在牽強,令人生疑。子熹決定試探一下他。
「確定唔係為左掩飾啲乜野?」
「點會,有咩野要掩飾喎。」阿住面露苦笑。
注視阿住一會兒後,子熹決定換掉話題:「咁好,我地講講近日討論區個Post果件事。」
阿住嚥了口水,大概是被子熹的氣勢震攝了一點。
「接二連三有人死亡,我地調查過,證實死者同留言既用戶係吻合。點解果位叫「傷心小棧」既人可以一語成籤,我諗唯一既解釋就係行兇者知道佢地既身份。不過以我地所知,能夠知道用戶既注冊電郵既人並唔多。」
「聽你既意思,即係你懷疑我?」
「我對所有人都會抱懷疑既態度,並唔係針對你。」子熹望望門外的員工:「而且知道用戶注冊電郵既人亦唔止你一個。」
阿住眼睛瞪得奇大,聲音有些顫抖的說:「我可以以擔保,呢個辦公室所有人都無做過呢種事。」
「我都希望係咁,所以請你提供一啲重要資料比我地,比我地盡快搵出兇手破案。」
「重要資料?」
「我想要開post既用户同所有留言用户既註冊電郵。」
聽到這句,阿住啃咬著手指尖沉思一番。
「都係果句啦,呢個係關乎私隱既問題......」他嘗試婉拒要子熹的要求。
「咁講法,睇嚟我地警方要用自己既手法去獲得呢啲電郵。」子熹用食指在桌上畫著圈。
阿住馬上明白到其用意,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空間,他無奈的吐吐下唇。
「要比電郵唔係唔得,但係我地有我地既規矩,最盡都只能夠比樓主同埋下一個留名既用户電郵比你地。我諗,應該夠你地查案用啦?」
子熹想了想,點過頭來:「咁樣都好,唔該曬你。」
「我而家去搵果兩個電郵比你。」
阿住站起來,心想所謂的調查應該完成了,但走了幾步,驀然想起什麼的回頭。
「阿Sir。」
「有咩事?」
他納悶的樣子刻在臉上,想著要不要說出口,子熹看出端倪,叫他有話直說,他才緩緩開口。
「我聽你既口吻,好似已經當左我地討論區既人就係兇手。有冇諗過果個兇手其實同討論區既所有人都無關係?不論係admin,個post既樓主或者comment既人。」
子熹皺起眉頭,額頭露出坑紋,卻未有說些甚麼。阿住猜不出他的意念。
「何以見得?」隔了半响,子熹淺笑的反問。
阿住感覺子熹說話時好像藏匿著另一個臉孔,有點詭異的感覺。雖然不能具體的表達出這種念頭,但總覺得他的表情變得有點不自然。
「喺言語中,你好似已經直接排出其他可能性。今次件事,其實有機會係CD-Rom睇完個post之後,求其去殺人,然後痴張memo紙喺死者身上......我感覺就係,你好似對我地有啲偏見。」他說完之後呼了口氣,緊繃的膊頭鬆了下來。
「偏見啊。」子熹歪頭抓抓下巴:「可能掛,我會留意下。」阿住聽罷不禁露出笑容。
「不過聽你頭先既說話。」子熹的眼神變得銳厲:「點解你會知死者身上有memo紙?」
「欸?」阿住一怔。
白色寶馬汽車在公路上以時速近一百公里奔馳,窗外的車子化成幾抹紅黃白色光影,急速掠過。
「好可疑。」康仔把右手手肘放在玻璃窗前的灰色軟墊,左手滑著手機嘟嚷著:「佢話喺連登post搵到有人講死者身上有memo紙,但我搵極都唔見有。」
子熹雙手拍著軚盤,視線未有離開路上的映象。
康仔繼續自說自話:「仲有啊,佢果本「特別關注用户」,原來上面記低哂啲活躍用户喺討論區既行為,同埋admin對佢地既評分。」他撐起食指一臉凝重的望向子熹:「最大獲喺每個用户資料既最尾,仲會有佢地既真實個人資料。」
「咁樣真係好可疑喎。」子熹望著右方倒後鏡,見沒有車便切線過去,公路上的藍色水牌寫著九龍城方向。
「係咪呢,諗深一層,佢頭先發哂脾氣趕我走,肯定係身有屎......兇手有十之八九係佢。」
「我覺得未必。」子熹舔舔上唇。
「邊可能唔係佢啊?」
「正如你尋日所講,兇手係個心思細密既人,呢種人又點會咁唔小心比你攞到果本簿?」
「咁...」康仔用食指搓著眉心位置:「可能佢刻意咁做呢?」
「咁做對佢有咩好處?」
康仔眼睜睜的看著前路思忖著,想了半天,感覺有點道理的噘嘴點頭。
「而且我同佢講關於單case既時候,佢無意中講左知道memo紙既事,令佢變得非常不利。如果佢真係果位兇手,必定絕口不提呢樣野。」
「但係咁過。」康仔提出質疑:「有冇諗過佢其實有共犯?佢可能係策劃果個,下手既另有其人,咁就解釋到佢咁小心既原因。」
「嗯......」車駛到西九龍總區警察總部,子熹扭軚轉進停車場。
「總之我地搵左「傷心小棧」本尊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