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木
 
色鬼死了對西蒙一伙人來說是震撼的,在這遺跡中,一把刀或槍已經是一種絕對的武力,用來威脅我們幾個普通人是足夠有餘,但色鬼死了,某程度是喻意力量的崩潰。的確,看到色鬼的屍體時,我有一剎想到要是拚命,也不是全無生機。
 
可是西蒙想的卻不是和我們之間的角力,他想知道的只是誰殺了色鬼。
 
就現場的情況來說,我們可以猜出幾成可能,因為色鬼屍體的褲子是褪了一半的,正常男人的思維和大家對他的印象,也不難猜出結果。
 
最大的可能是色鬼想要強暴嘉嘉,但在脫褲子的時候,被嘉嘉陰差陽錯的拔出了他身上的軍刀,再刺死了他,因為色鬼腰間的軍刀套是空的,當我留意到這個細節時,也不敢說什麼,只是等待他們的行動。
 




由於事態嚴重,西蒙的行動比以往更快,他們仔細的檢討過整道石門,也發現不到什麼機關入口,這明顯是一條死路。
 
這裡要先描述一下這道門的外表,因為對之後的發展有重要的影響。
 
石門的正中,有十顆圓珠鑲嵌在石中,大略為三排,左中右,中間的一排有四顆,而左和右都分別是三顆珠。每顆珠也有拳頭的大小,珠子晶瑩剔透,在火花的照耀下流露著不同的顏色,每一顆也閃耀著不同的光芒,我們把十顆珠子也像驗屍般看過究竟,推的轉的拔的都試過,但石門仍是絲毫不作任何移動,這個時候我們只好把這看成一道打不開的門。
 
「我們走!」西蒙突然道,然後我們就第一次不被架在前頭,而是跟在他們尾巴的走,在越過了地球室後,我們轉下了最後一條通道,也就是肥仔和貪心的那段「木」路。
 
在跑上這條樓梯的過程中,我想到為什麼西蒙這樣著急,如果「火」的樓梯是條死路,那殺死色鬼的兇手必定逃走,逃走的路就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回到地球室,但是我們三隊人由不同的通道回來,如果兇手要逃的,唯一一條我們未知的就是「木」道。
 




老實說,除了遺跡的謎以外,現在我也比較擔心這一起殺人事件,在我們六人以外,餘下的就只有貪心、肥仔和嘉嘉,暫時最大可疑的是嘉嘉,一直以來也覺得色鬼對嘉嘉有特別的企圖,而色鬼的屍體亦是衣衫不整的樣子,很可能是色鬼在火道的盡頭,面對這條死路時,乘著大家各自在其他通道,所以向嘉嘉施暴,而在施暴的途中,嘉嘉反抗之時搶到色鬼的軍刀再刺死他。肥仔和貪心的機會也有,但貪心沒有動機,肥仔在貪心的監視下沒可能殺死色鬼,現在向木道進發或者能解開這個謎。
 
同樣是一條長樓梯,這次的盡頭不再頂著石門,而是一片黑暗,這個空間看起來跟地下湖差不多,但地上卻不是石頭,而是泥土,一種乾燥的黃土,上面有著乾死了的植物痕跡,看來我的猜想沒有錯,這樣是「木」。
 
由於這地方曾讓兩個人消失,所以我們再次被推到前面開道,而愈向前走才發現植物愈是茂密,雖然已經枯死,但枯木仍然被冰冷的氣溫保存著其形態,為什麼一個遺跡內會有「五行」的存在,難道是一種遠古的宗教儀式……
 
「過來吧……過來吧……」在搖晃的火花之中,遠方未知的黑暗之中,我彷彿聽到要我走過去的聲音。
 
是什麼在前方……藏在黑暗之中呼喚著我的是什麼……
 




而不知不覺間,我們一行六人也默默的朝同一方向前進,沒有人說話,如果當時我有留意彼此的樣子,那肯定是一臉的迷惘,可惜那時候的我也是著迷似的向前走,可以說是不顧一切……
 
直到我們看到那一顆大樹。
 
這顆大樹的高度比一直走來看到的要高,高度接近五米,粗壯的樹幹要三個成年人才能抱住,那把召喚我們前來的聲音就在樹頂,在火把和電筒的照射下,我們看到樹頂的葉子,跟我們中途看到的樹不同,因為其他都早已枯死,只有這一顆還是擁有葉子,更結了不少的果實,而那種讓我們失神的來源,就是那些金黃色像金子般燦爛的果子。
 
「上來吧……把我吃掉……吃了之後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當我看著這顆金澄澄的果實時,腦海中像是聽到果子的聲音一樣,而我看到其餘的人開始爬上樹幹,想爬到樹頂摘取果子,我亦有同樣的想法,但奈何我、蕭樺和路西的體能比較差,只能在樹幹的部份徘徊,西蒙受了腿傷也未能爬樹,最先到達樹枝的是煙鬼。
 
在樹上突然傳來了低沉的咆哮聲,這一聲咆哮把我從果子中驚醒過來,我想起了失蹤的兩人,下意識感覺到這咆哮聲的危險,大叫:「快下來,樹上有東西!」我說的是英文,不知道是語言問題還是什麼,剛剛攀上樹枝的煙鬼卻像什麼也聽不見,繼續沿著樹枝往果子爬過去神色茫然。
 
煙鬼像是失去理智一樣,回想起剛才走過來的一段路,我亦曾經為這果子而瘋狂,只是因為剛才爬樹失敗摔了一交才清醒過來,路德在我身後顫聲道:「金色的果子……是善惡樹……上面的是禁果……吃了禁果的話神會把罪人制裁……」
 
剛才我腦海響起的難道是誘惑夏娃吃了禁果的蛇?
 
先不說樹上傳來的咆哮聲,在這遺跡之中出現了一棵可以結出金色果子的樹,果子讓我們潛意識想去採吃,路德說這是聖經中伊甸園的善惡樹,難道我們的基因中真的有一種對禁果的渴求?




 
我立刻把仍然處於迷惘中的蕭樺叫醒,蕭樺如夢初醒般的問為什麼自己在這裡。
 
「啊!!!!!!!!!!!!!!!!!」樹頂傳來了一聲叫聲,然後地上出現了強烈的碰撞聲,燈光照向聲音碰撞處我們看見煙鬼從樹上掉了下來,手上拿著一顆金色的果實。
 
當那金色映入我眼中時,我的腦海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吃!
 
路德、蕭樺和我應該也有同一個想法,三個人衝向煙鬼的所在。
 
煙鬼卻吃吃的大笑,從褲袋中拿出刀子來指向我們說:「是我的!你們不要過來。」說罷就一口把果子吞下,近距離看,果子像是迷你版的蘋果,大約是四份一,但在光線之下閃著金光。
 
煙鬼吞下後,慢慢的軟攤下來,樣子變得極之滑稽,浮現一種奇怪的笑容。
 
「哈哈,哈哈,好光好亮啊!我肯定是到了天堂,我從未想過呼吸也是一件如此快樂的事……吃喝玩樂算是什麼,什麼也不及這種果子帶給我的快樂,太美妙了……」煙鬼說著西班牙文,說得極之緩慢,一個一個字的吐出來,身體像是不能控制自己一樣,連軍刀也握不住的掉在地上。
 




「有毒……善惡樹的果子是有毒的。」路德看著煙鬼的樣子驚道。
 
看到煙鬼的狀態,我也不再相信樹上的果子是讓醫生遠離的良果,而四眼亦爬到樹頂快要摘到果子。
 
西蒙帶著傷的查看煙鬼的情況,他腦海中想到不少類似的神經性病毒能讓人出現幻覺,現在他的同伴一死,一失蹤,一個失去行動能力,而自己也帶著傷勢,他再經不起失去四眼的損失。
 
「彼德!不要吃那個果子,有毒!」西蒙在樹上喊著,但樹上的四眼沒有停滯的感覺,明顯他跟煙鬼一樣陷入了著迷的狀態。
 
西蒙看到自己的喊叫沒有作用,在身上拿出了一個訊號彈,燃點起來向樹上射去,訊號彈的巨響在這房中回蕩著,四眼亦被這巨響驚醒過來,不再受果子的引誘。
 
西蒙看到四眼回復正常,便叫他離開善惡樹,因為剛才的訊號彈火花已經在樹上漫延起來,葉子和樹幹都出現了零星的火星,看情況這樹會被燒毀。
 
四眼神智恢復後也連忙退回地上,但就在四眼轉身時,在樹幹後出現一個黑影撲向了四眼,連推帶撞的讓四眼失去平衡掉到地上,而黑影用四眼作為墊底壓在下面,我們看到掉在空中的四眼也驚慌得轉過頭來,直到地上的碰撞聲傳來。
 
四眼被壓住的掉在地上,雖然四米多高不算有生命危險,但是被那黑影壓住,沒有任何受身準備下掉在地上,四眼一時也失去了行動能力。




 
西蒙大叫:「彼德!」然後拿著獵槍指向那團黑影,在善惡樹的燃燒下,黑影背向火光,我們一時看不清黑影是什麼東西。
 
「不要動!」雖然西蒙不確定面對的是生物還是人類,但他還是先進行了警告,我們三人也嚴陣以待的拿著火把和軍刀迫向黑影,因為這黑影很可能是殺害了肥仔的兇手,在這遺跡中是絕對的危險存在,要是四眼和西蒙被黑影殺害,生命威脅就解除,但是唇寒齒亡的道理下,他們兩人死了,我們老弱殘兵如何跟黑影對峙……
 
隨著火光的接近,我們終於得以一窺黑影的真面目。
 
西蒙看到黑影的真面目時驚叫:「約瑟夫!!!你在幹什麼!!!」
 
我們面對的黑影不是怪物,正正是失蹤了的貪心約瑟夫。
 
在我們處於驚訝的狀態時,貪心在我們遲疑了的一剎拔出軍刀往沒有行動能力的四眼胸口一插。
 
「不!!!!!!!!!!!」西蒙口中傳來了一聲難以置信的呼叫。
 




四眼只傳出低沉的一道咳聲,身子一曲,除了胸口不斷流出血液之外再沒有任何動靜。
 
「給我一個理由,約瑟夫,不然我會立刻將你殺死!」西蒙在連續出現變故的情況下也能冷靜下來,他雖然失去了一個同伴,但失蹤的人卻回來了,要是他因為四眼的死而開槍只會讓約瑟夫成為另一具屍體,到時候我們就形成了三對一的情況,對西蒙來說絕不有利,所以他第一件事要知道的就是「為什麼」。
 
約瑟夫把四眼胸口的刀拔了出來,然後說:「西蒙……為國家做的一切,我們得到的有多少?勳章?升官?財富?不,我們只是棋子,被操控的棋子,呈上去的一切,對我們來說也只是功勞,但是成就卻永遠不是屬於我們的!看,這裡有數之不盡的黃金,只是遺跡也是世界的財富,我們可以擁有一切!」
 
西蒙開始明白了一切,冷冷的說:「你要背叛組織,背叛國家嗎?」
 
「不不不,你太老土了,不是我背叛,而是他們背叛了我!這個看似崇高的組織,偉大的國家不都是像這遺跡中的一切般腐化得一乾二淨嗎。你是個聰明人,原本我只是想把一切都獨佔,但西蒙你是不同的,我們兩人把這一切都佔有吧,這遺跡下存在什麼力量你應該很清楚,只要我們擁有了這種力量,國家和組織都不能與我們抗衡,有了這力量,我們在世界上可以為所慾為,不是只得到那小得可憐,用一百元就做得出來的勳章,那種別人賦予的榮耀!」約瑟夫愈說愈狂熱。
 
西蒙聽到約瑟夫的這一番話,沉默起來。
 
「來吧,我的朋友,我的兄弟,讓我們成為新世界的神,得到那種神才擁有的力量!」約瑟夫慢慢的走近西蒙。
 
我卻心中大驚,要是他們兩人真的叛變了自己組織,肯定會將我們立刻滅口,他們兩人的力量已經不是我們三人可以抵抗。
 
背後的善惡樹火勢漸大,空間中只餘下樹枝傳來呯啪呯啪的燃燒聲。
 
約瑟夫和西蒙只相隔十步之遙,約瑟夫沒有停步的打算,西蒙的獵槍也是舉著。
 
「西蒙……」約瑟夫開口說話時。
 
呯!
 
獵槍開了,約瑟夫就此停住,但他沒有中槍倒下,只是默默地看著西蒙。
 
西蒙沉聲道:「這是最後一次警告……我不像你一樣狠心將自己親厚的隊員毫無猶豫的殺死,但要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的話……」獵槍重新瞄準了約瑟夫,西蒙正色說:「我會讓親手葬送你,然後為你蓋上國旗。」

「你永遠是最難對付的一個。」約瑟夫說罷便慢慢退後,於黑暗中消失。
 
善惡樹於寒冷的南極,樹幹中本是充滿水份,火勢旺盛了一下就漸漸熄滅。
 
西蒙看到約瑟夫離去後,立刻上前察看四眼的情況,但在我們這些外行人來說也知道他十死無生,但西蒙還是死心不息的堅持到最後,待在四眼的屍體好一會後才回來看九死一生的煙鬼。
 
回想起西蒙進來時神氣非凡,和幾個小隊成員掌握了我們眾人的性命,但同伴卻先後死去、背叛、神智不清,雖然他背向我們,但這一刻他的神情肯定沒有昔日的神采。
 
可是西蒙的潦倒不等於我們好過,我們這邊肥仔和嘉嘉也是音訊全無,只求他們尚是平安……
 
善惡樹上的果子被火燒過後,沒有了剛才的那種誘惑,加上眼前煙鬼半條人命的例子,我們更是不敢打果子的主意。
 
蕭樺突然走到我旁邊問:「你猜肥仔和約瑟夫走進木道時有沒有吃過這顆果子呢?」
 
蕭樺的這問題把我從失落的深淵拉回來,對了,最先失蹤的兩人,肥仔和約瑟夫有沒有吃過果子呢……我們六人進來,六人也被果子所迷住,但如果吃了的話,為什麼約瑟夫和肥仔沒有像煙鬼般躺在地上神智不清。又來了兩條新的謎題,肥仔到哪裡去了?還有約瑟夫用了什麼方法制止了吃果子的衝動?
 
當然不少得那個最原始的問題,如果神話中的善惡樹實際存在,而這遺跡文明又弄得上手,為什麼他們要將這一棵危險的樹種植在金字塔內?如果照路德所說,中間的「土」道是住著一定的人民,那我們可以假定這遺跡是一座城市,有著基本的水資源,植物的種植,但剛才的湖是咸水,要如何解決咸淡水的問題,於不見天日的遺跡,植物又如何進行著光合作用呢?
 
像是觸摸到一點真相時,卻發覺充滿矛盾和不合理的地方,到底是我們知得太少,還是想錯了方向?
 
蕭樺瞧著燒焦了的善惡樹出神的道:「善惡樹……善惡樹……總覺得有點熟悉的感覺……於伊甸園之中上帝創造了亞當和夏娃,但是夏娃被蛇所引誘吃了善惡樹的果子,所以上帝將兩人逐出了伊甸園,傳說善惡樹的果子沒有毒,只是上帝憑藉果子去分辨人類的善和惡……為什麼吃了果子會出現神智不清的感覺呢……」
 
我聽到蕭樺的話後說:「這是否善惡樹還是未知,如果真的是善惡樹,更不一定和聖經中所寫的一模一樣,須知聖經是經過千百年的口耳相傳,連教廷都解釋不到聖經中矛盾不完整的地方。古人很多時是用形象和神話去包裝大自然的定律,甚麼能深信呢?」
 
路德插口問:「宇,你不信有神嗎?」
 
我搖頭不語,我是個無神論者,修讀哲學時令我養成事事都要經過邏輯的思考,哲學課程之中有著各個國家的宗教觀,聖經、可蘭經、佛經、道德經我都看過,但每每遇上不合理之處就訴諸於神力,可不是我的行事作風。
 
路德看我不語繼續說:「宇,你看看經歷過多少的歲月,每個地方也有其宗教,即使是於冰封了不知多少時日的遺跡之中,也充滿了宗教的特色,你不信有神,可是是自己知得太少。」
 
知得太少,聽到這一句我不禁苦笑。
 
「我記得了,善惡樹,在伊甸園之中除了善惡樹以外,還有一棵生命樹,善惡樹可以讓人得到智慧,而生命樹可以讓人類獲得與上帝並存的永生,為了防止人類吃到生命樹,所以上帝才把人類趕出伊甸園。」蕭樺想通了興奮的說。
 
「得到永生的生命樹?」我偷偷的瞧了瞧看西蒙,難道他們一行人到遺跡中就是對生命樹的永生打主意?要是剛才的真是善惡樹,那這個地方出現伊甸園中的另一棵神樹「生命樹」真的不甚稀奇。
 
永生對人類來說是夢寐以求的事,國家和組織想得到永生的秘密實在無可厚非。但到底永生是不死?還是擁有與神相比的力量?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