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有點懷疑裕貴是在作弄我。
  他搶去我的手提電話,老是要我跟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合照。一開始的時候他要我站在神社前拍照留念,然後拍我在洗水池洗手,這些都尚算正常,後來要我跟鳥居的柱子合照——不是整個鳥居啊,他拍到的只是柱子的部份,還要我站在一棵枯樹旁邊讓他拍,令我莫名其妙。
  「希臣咁難得嚟日本,梗係要影多啲相留念嘛。」他這樣解釋。
  「噉我又幫你影。」我想搶他的電話。
  「我喺日本住㗎。」他縮開。
  「你又唔係住東京。」我繼續搶。
  「我唔想影啊。」他的語氣很堅決,「自己一個人影相,我真係好唔鍾意。」
  聽到他這麼說,我不好意思繼續跟他嬉鬧,放棄了強迫他拍照的念頭。




  可是,我感到很可惜。
  去旅遊不拍照留念的話,一段日子之後,關於那段旅程、那些地方的記憶都會慢慢褪色。或許仍然會隱約記得自己到過哪些地方,但腦海裡卻找不著那些地方的具體影像。簡單的一張照片,就算只是獨照也好,也能夠幫助若干年後的自己,喚醒那些時候的記憶。
  「畀部電話我啦。」我突然有個主意。
  「都話我唔影囉。」裕貴說。
  「我哋自拍啊。」我說,「噉咪唔係自己一個人影相囉。」
  我忘了考慮裕貴會不會拒絕,要是他拒絕了,我們的關係又會不會出現裂縫。
  「自拍吖我哋。」我舉起電話。
  「冇啦啦影咩相?」Dicky快速地躲開。
  「紀念吓今日嘛,咁難得出嚟食飯。」我說。
  「唔喇唔喇唔喇,我唔影相㗎。」他連聲說不。




  「我同你都未影過相。」我努力不讓失落流露於面上。
  「我哋有大合照㗎嘛。」他說,「上次Daisy生日咪喺酒樓影過大合照囉。」
  我記得那張大合照,裡面有二十幾個人,我跟他中間更隔著幾個人。
  那時候,那人就是這樣拒絕我合照的要求。
  對著鏡頭微笑的我,還有在按下快門的瞬間閃開而模糊一片的他,是我們唯一一張合照。
  「好啊。」裕貴說,爽快地把自己的電話交到我手上。
  我沒有料到裕貴會答應,我以為他會像那人一樣拒絕,然後越走越遠。
  但裕貴沒有,他在我為自己說的話而後悔之際,接納了我認為是甚為大膽的提議。
  於是,我們以神社作為背景,拍下了我們的第一張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