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烏雲放下淅淅的雨針不停打在我的頭蓋上,我撥開額前的濕髮,小心翼翼的把足球用力踢出——
 
「在大雨下踢球,是男人的浪漫。」我一直這樣認為。
 
我和一眾同級的球友合共十四人在學校旁的晏架街球場一分高下。
 
瞥了一眼顯示屏上的時間,現在已是六點鐘。
 
球驀地到了我的腳邊,在我面前防守我的是翁小鴻。「施丹轉身」一招突然閃過我的腦海,身體也隨即依靠身體記憶開始行動。
 




把右腳輕輕放在球上,欲以左腳滑球之際,竟發生失誤把球踢至球場外!
 
「頂...」我雙手抱頭嘆氣。
 
「小心波車呀!」翁小鴻向我左邊呼叫。
 
我往左邊一望,足球正滾向一個穿著同校校服的女生。
 
只見她沒半點反應,最後被皮球的突然出現嚇到手上的書本也丟下了。
 




翁小鴻見狀二話不說地跑過去,我也跟隨其後觀察情況。
 
那位女生擔著雨傘屈膝快速拿起濕地上的書本,翁小鴻一邊道歉一邊幫她拿書,只是女的不領情,說:「真係唔明點解落咁大雨仲要係到踢波......仲要害到人。」
 
我連忙反駁道:「係你戴咗耳機聽唔到我地提醒你要小心波車先搞到咁姐!」
 
直白,是我的本性。
 
「阿金你唔好咁講...係我地搞到人地咁麻煩...」翁小鴻小聲叫停了我後又低頭向她說對不起。
 




雨水紛飛,加上那女的戴著口罩,讓我難以辨認她的身份。
 
「真冇風度…」她喃喃地說。
 
我本想再次反擊,卻忽地被翁小鴻拉走了,他拉著我時還竟然不忘回頭向那女的道歉,還真是服了他......
 
「都夜啦,今日就到呢到啦!」這次雨中踢球的帶動者「黃雞」說。
 
黃雞和翁小鴻跟我是同班三年的足球隊隊友,雖然性格截然不同,卻能在足球場上不謀而合。
 
我把額前的濕髮撥向後面,徐徐地返回有蓋的觀眾席上收拾裝備。然而,觀眾席旁邊的欄杆下有本筆記躺在地上接受雨水的洗禮,我走上前查看,這本筆記的封面寫着「Ivy」和「4B」一字。
 
是同級的同學嗎...
 
我把它放進膠袋內,擦乾頭髮後便擔著雨傘回家去完成暑假未完成的任務。




 
「你又落雨踢波呀!?」回家後老姐上下打量著我濕透的衣服。
 
「係呀,青春就係要咁。」我抬頭笑道,然後在袋子中取出那本笔记:「你知唔知邊個叫 Ivy ?我今日係球場執到本筆記簿寫住呢個名,4B班架喎。」
 
只見老姐頓時噗疵一笑,然後像個瘋婆般笑而不語的搖搖頭。
 
回到房間後,我用風筒把濕答答的筆記本吹乾,然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鎖上房門,慢慢翻開筆記。
 
優美的手寫字、有系統的點列了今年的目標,然而卻沒有寫下全名或半張相片。
 
翌日,鳥兒劃破了天際,陽光喚醒了人們。
 
老姐今天弄了兩片披薩,我從冰箱內取出一盒巧克力奶後邊上Facebook邊吃早餐。
 




「Ivy......」我在Facebook上搜尋數學課本上寫著的英文名。
 
最後的結果是......Ivy Leung,一百一十三位共同好友,應該沒有錯了。我點進這女孩的個人頁面,頭像只有她的背看海景的照片,也就是所謂的「文青照」。
 
連樣子也沒有,是對自己的樣貌那麼沒自信嗎......
 
再往下滑的時候卻被個人隱私設定給擋住了。算了,反正她有需要的話總會找到來我這邊的。
 
八點十分,十分準時的在上課鐘聲響起時候踏入校門。今天是操場早會,我單肩揹着書包到了操場上細找「4C」班的字牌,然後站在字牌後發呆。
 
同學陸陸續續的下來了,樓梯口接連誕生了好幾個小矮人,我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境況,彷徨地沉思着為何這所中學一代比一代矮小,或許在現今教育制度和家長的逼迫下,大部分學生果真缺乏運動的時間。
 
另一邊廂,當我回過頭來時已是她們下凡的一幕。
 
「少女時代」。




 
最前方的是我的老姐,隨後分別是梁小欣、陶海敏、范愛笑和林泳兒。甫一出場便已吸引了周圍的注視。
 
恰巧秋風輕拂,黃葉優雅地在空中盤旋,為眼前的景象更添一分美。
 
「李采樺真係好鬼靚...」鄰班的四眼男喃喃自語着。
 
然而,聽著別人傾慕老姐的時候總是感覺特別奇怪。
 
我捉捉頭髮,仰望蔚藍的天空發着白日夢,夢中驀地閃過一句話:「 Good morning everyone, I am Ivy From Class...」
 
「Ivy?」我立刻望向臺上正在說話的同學,卻是個低年級的同學。
 
因為是開學的第一個禮拜,所以今天還是在分派一些通告和學生服務的單張。
 




百無聊賴的課堂隨著小息鐘聲響起而告一段落,斜陽照耀著走廊,我和黃雞、翁小鴻等人趴在走廊的欄杆上俯視操場上正在打排球的女生。
 
看著數個男生跟著一群可愛少女在操場上嘻嘻哈哈,不禁搖頭慨歎:「如果我都識打排球就好......」
 
「邊個咁吸引令你想去打排球呀~?」黃雞奸笑。
 
「我都想遇到一個咁吸引我嘅人。」我說。
 
「李大金!」老姐在往班房窗戶探頭:「過過黎,我有嘢同你講。」
 
「咩事呀?」我小聲問道。
 
「你今晚唔好踢波踢到咁夜呀,我唔煮你飯架。」她像個老師般指著我說。
 
「得啦得啦~」我隨便敷衍她。
 
忽然,一把聲音送到耳邊。
 
「采樺,你有冇見過我本筆記簿?我琴晚翻到屋企就發覺唔見咗!」一把清純的女聲在班房的另一邊呼喊着老姐。
 
我往聲音的方向一瞄,是「少女時代」的完美主義女神——梁小欣。
 
這明明是我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但卻莫名地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該不會......「筆記簿」!?
 
難不成她就是昨日在足球場辱罵我的那個口罩女...?今早在Facebook搜查到的「Ivy Leung」也是姓梁的...看來昨天的女生就是她了......
 
哎呀,原來我得罪了個全校公認的校花......
 
「我無見過喎~」只見老姐笑嘻嘻的回答,然後向我使了個眼色。
 
老姐表面溫文儒雅,然而底子卻是個十分貪玩,從小我便經常被她作弄,還真不知道她這次又在玩什麼把戲。
 
下課鐘聲響起,待了十五分鐘後我步出課室,從背包內拿出筆記簿後環視四周,確定沒人後便悄悄地走進了4B班房,從座位表上確認她的位置後便把筆記簿放在抽屜中,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咿...」房門被人推開,那人背著強烈的陽光讓我看不清他的模樣。
 
「點解本筆記簿會係你到!?」是那把聲音。
 
糟...這次誤會大了。
 
「你琴日漏......」我本想解釋,竟被她打斷了...
 
「你咪琴日係足球場冇啲風度嗰個人......」她走了進課室,我終於正面看清她的臉容,她板著臉的取走筆記簿:「仲要搞到我本筆記簿汙糟曬...」
 
「What the F......」那句髒話差點就沖口而出。
 
媽的,好人果真沒好報。
 
「哼…」她頭也不回的離開教室。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就發生了,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我便已經被罵個狗血淋頭。

甫一轉身,只見門外正在偷看的老姐捂嘴笑著。
 
「喊出黎,乜你地啲女人咁難搞。」我搖頭嘆氣。
 
「喂喂,你十幾年人生都冇咩異性緣,我見係你家姐先幫下你咋,難得一次機會可以同校花近距離接觸都唔好好把握!」老姐笑著說。
 
「你叫佢翻黎課室嘅?」我問。
 
只見老姐笑而不語。
 
唉,又是老姐搞的鬼。
 
「你都痴線嘅,呢個女仔蠻不講理到一個極致。」我說。
 
「咁係你未發現小欣嘅好姐~」老姐輕拍我的肩膀。

白駒過隙,晚霞燒紅了一片天,老姐端著一碟番茄炒蛋和椰菜花走出廚房。
 
因為老爸每個月只有月尾三四天在港的關係,家裡幾乎都是交給老姐打理的,為了減輕老姐的負擔,我也會在單數日幫忙洗碗吸塵。
 
「李大金。」老姐都是直呼我其名的:「你有冇諗過自己將來想做啲咩架?一個男仔對未來無打算係唔得㗎喎。」
 
我咧嘴一笑,不把老姐的話當一回事:「冇所謂啦,我先十六歲,有嘅係青春,可以任我揮霍~」
 
只見老姐輕輕搖頭,說:「真係冇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