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長的史詩,也會有最後的句點;我卻奢望將這個故事拖到無限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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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日會唔會嚟meeting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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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嚟Exam 啦,溫書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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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明㗎啦⋯⋯我哋係兄妹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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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哋可唔可以去返以前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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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唔住⋯⋯應下我好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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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晏晝一齊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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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是很想回覆她的,只是想來想去,也想不到該回些甚麼,也就此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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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說回來,女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儘管她不斷在whatsapp 我,可是在真正見面的時候,她們卻選擇了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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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有一次我在小食部買完撈面後碰到她,明明她也是準備行去小食部的,卻霎時間瞪大了眼睛,尷尬地挽著同行朋友的臂彎馬上掉頭走,連那友人也是一臉不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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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反正她對我的感覺應該只是一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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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對阿玲的感覺卻是一世的,永遠無法在一起的痛苦將讓這段愛情升華,讓它變得永恆且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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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失敗者的想法通常都比較極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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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t still, I love your smile as much as I can. 

考試順利!

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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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米黃色的memo 紙貼在烏龍茶罐上,在塞得滿滿的櫃筒裡艱辛地找到一個位置,然後悄悄地將它放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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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阿玲看到這樣紙條的時候,都不會驚慌失措地四處張望了,反倒會默默將它藏起來,慢慢地已成為了她上學的日常、一個很小的習慣——只要想到這件事,我就會感到莫名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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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好些日子,我的生活再也沒起甚麼波瀾,如常地上課睡覺、回家打機吃飯、隨便應付那些無聊的考試測驗功課⋯⋯就連哈比人,我也很少再找她吐苦水了,也許是因為成長了?我慢慢學會了將苦往肚裡吞,畢竟即使跟別人說自己有多痛,傷口還是會流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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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尋求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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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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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想太多,只是單純想找她談了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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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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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瞪著手機螢幕,就像我一移開視線,手機就會長出腳跑掉一樣;哪知幾分鐘後,她只回了我一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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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她心目中果然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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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現在該回些甚麼好呢?畢竟我們之間沒有甚麼好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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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想起了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可以來點不負責任而且好玩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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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你知唔知我鍾意咗你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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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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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回覆的這分鐘好像一個世紀一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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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4月1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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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講咩?就算你等得再耐,我都唔會話呢個係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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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sApp 的另一頭沒有回覆,只是默默地由「在線上」變成「最後上線時間為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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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甚麼意思?我心裡已經有了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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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在電話前狂笑不已。笑甚麼?我也不知道。只是當我想起她看到這條訊息後那嚇傻的樣子,我就很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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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如此笑著笑著,還是自然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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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已經⋯⋯不知道還可以為這段關係做些甚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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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後,我發了瘋似的不斷重看這短短的幾句對話,竟又後悔起來了,擔心自己做得不夠徹底,得不了她的愛,卻又不能完全毀掉自己的形象;就像用力揮破一個決心想要毀掉的杯子,卻發現它損毀得不夠嚴重,徘徊在這個尷尬的位置,於是又心軟起來,想去重新修補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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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要去修補修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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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修好了就有用嗎?反正那個杯子原本盛不了烏龍茶;還是說茶不願意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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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甚麼在想這些事情?為甚麼沒有人來幫我?啊對,朋友一個也不淨,我在心裡把她們全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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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思考了,我的腦袋已變得血肉模糊。我扯斷自己的頭髮,抓出四道血痕,吃掉自己的指甲,對著馬桶咆哮,凝視著鏡子的紅筋問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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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見到光的地方,還是4A 班的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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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風你做咩啊?發哂吽逗嘅?」阿玲擺出那個招牌笑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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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嘢。」我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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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冇嘢喎,你呢排成日都怪怪哋咁⋯⋯嗱,請你食啦!」她給了我一包白朱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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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唔係食開呢隻牌子㗎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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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你又知嘅?冇呀,想轉下新口味咁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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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都係見你成日上堂食朱古力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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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吐一吐舌頭,道:「你又知!唔好話被數學王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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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第二天將新的朱古力放進了她櫃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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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看了看,然後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瞪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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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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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鐘上堂喇,行啦!」我執起殘破的化學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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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很稀奇地,我收到了她的whats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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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嗰個人係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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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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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日送嘢俾我嗰個SA,其實係咪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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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鈍的她終於察覺到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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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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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沒有任何回覆,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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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晚開始我沾了酒。不知道怎樣喝,就大口大口地灌下去,還沒見底就醉了,放聲高歌大叫嚎哭喊痛捲縮,最後甚麼也沒剩,不,還有孤獨,還有不為誰而加速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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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腦袋裡的劇痛,提醒了我最後可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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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你討厭我可以同我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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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無喎,你諗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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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知我諗咩,聽朝9 點星期六喺元朗廣場等我好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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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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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裂開的片段最後在這間無人的廣場裡凝聚。二十四小時開放的麥當當此刻只有小貓三兩隻,天花板上的燈收歛得誇張,落下的閘門不歡迎客人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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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桌上寫上了我的名字,反覆念著,直至記到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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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漫漫長廊中牽著我的衣角,在雪夜中點燃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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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我在操場上你追我逐,喚醒了彼此的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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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我在同一片天空下砥礪求進,悲喜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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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無論甚麼時候,她永遠都對我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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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這個時候,她還是笑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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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唔住啊⋯⋯我⋯⋯係咪hurt 到你啊⋯⋯」她皺著眉,尷尬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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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冇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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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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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只是一直當我是朋友?我有聽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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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為甚麼你願意為我出演攝影比賽?你說只是因為朋友的約定?你覺得幫助朋友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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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來的相處呢?你對我原來一點意思都沒有?不要再笑啊,快點告訴我,你是在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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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即是說,所有的事都只是我的幻想?看來她的天真,真的遠超我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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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埋⋯⋯我已經有咗鍾意嘅人⋯⋯你唔好咁喇!你咁嘅樣我會唔知點算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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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把刀子推到更深,直插至心臟動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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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能流眼淚,只能與活屍般攤在床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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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係覺得自己好傻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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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冇可能,但偏偏就係要犯賤,個心永遠都放唔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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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份人就係咁拖泥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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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自己襯唔上你,但我又唔想就咁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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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斷俾藉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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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個世界如果咁快放棄咪咩都冇囉,但原來有啲時候,就算我幾努力都好,都未必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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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諗,雖然我無辦法俾到幸福你,但或者SA 可以呢?天使永遠係完美,亦只有天使先有質格對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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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咁諗,係咪好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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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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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你明知我點諗嘅,點解仲要做咁多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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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真係鍾意你⋯⋯求下你,我以後唔會再煩你⋯⋯但如果可以嘅話,你每日傳一個whatsapp 俾我吖!一個就得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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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sapp 我唔係做唔到,但係你咁樣拖拖拉拉真係好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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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但我可以怎麼辦?你已經住在我的心裡了,要請走你,就唯有連同我的心一同扯走,這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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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酸終於湧上了喉頭,我仰天大嚎卻發現發不出聲,只能依依呀呀的叫著,可幸的是,淚腺終於失守了,乾罕的床單終於得到了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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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撥了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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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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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咩事啊,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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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禮拜得唔得閒出嚟食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