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會這樣也是陰差陽錯。我稍為亮出底牌,倪建男竟毫不抵抗地全部招認。不單承認照片都是他拍的,還發毒誓承諾以後也不會再拍了,不管對象是我還是其他女生。
 
「要是小藍同學不相信我的話,請到我家裏來一趟,我把所有照片和底片都交給你處置!」
 
「……你竟然想到用這種藉口騙我到你家裏來啊?」我反射性地雙手護在胸前。
 
「不、請不要誤會!」他雙手合什道,「小、小藍同學只要待在我家門外,等我把東西都拿出來就可以了。」
 
我知道,無論他交給我多少照片,我也無法肯定他到底有沒有私藏,在手機或電腦內還有沒有存檔。但既然可以拿回一部份現成照片,對自己和女同學們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我跟倪建男來到他家的門前,卻正好碰上了他的媽媽,她剛巧正把垃圾拿出門外。她看到了我後表現得十分熱情,硬要把我拉進去喝茶。
 
「唉……小藍,你不知道伯母有多擔心,建男這個孩子啊,他是個非常害羞的小孩,都上高中了,卻從沒看見過他帶同學回家裏玩,平時也只顧著沉迷那些動漫玩意……」說罷她拭掉眼角的淚,老懷安慰似的笑容般看著我,「現在伯母總算是對這孩子放心了,帶回來的竟然是個漂亮的女生!請問……你們是不是……」
 
「我們只是同班同學而已。」我義正嚴辭道。
 
「呵呵呵,伯母明白的。女孩子總要帶點矜持的嘛。」她掩嘴呵呵地笑道,「伯母也不阻礙你們了,你們到房間裏去玩吧。」
 
「我、我要到倪建男的房間裏去玩?」我頓時一陣暈眩,「對不起,我還有點事……」
 




「這麼快便要走?小藍同學,你、你不是嫌棄我家寒酸吧?還是我家的建男配不上你……」
 
「伯母!請你不要哭!我、我……」
 
如此這般,我「非常樂意地」來到了倪建男的房間。
 
和想像中相差不遠,那是一個充斥著各種動漫物品的『重度御宅系』房間。單是那些用途曖昧的人形動漫少女抱枕,已把他的睡床佔滿了。
 
「啊……嗯啊……嗯啊……」
 




「你在幹嘛?」
 
「啊,我的房間裏竟然會出現少女的氣息,這是絕佳的幻想材料,一定要讓腦袋記住這味道……對不起,我太失禮了。」
 
除此以外,倪建男倒是還算客氣。他也沒有耍甚麼花樣,馬上就打開幾個上了鎖的秘密抽屜,取出好幾部沉甸甸的巨型照相本子。
 
這傢伙常常在校園裏鬼鬼祟祟的,原來果真是在盜攝女生們的曝光照。雖然他總算肯自首認罪,但看到這些罪證,仍不禁讓我火冒三丈。
 
「已全部拿出來了吧?有沒有私藏?」
 
「沒、沒有了!就這麼多了!」
 
「電腦呢?有沒有存檔?」
 
「怎麼會有?我可是個死硬派的傳統攝影發燒友!只用膠卷拍照!」他慌張地道,「要是你不相信的話,我馬上開機給你檢查!」




 
「哼,你要是有心藏私,我怎麼會找得到?」
 
「要是我要藏私的話,不如乾脆否認一切好了,還幹嘛要把照片還你們呢?」
 
「……」
 
雖然還是非常懷疑,不過我一時間也想不到甚麼話去反駁他,便低下頭來檢視一下照片。這些下流照片的數目多逾千張,都是些不忍卒睹的畫面。我稍為翻看了一會,便發現了一個事實:原來我只是倪建男其中一個盜攝目標,甚至可能還不是最重要的,例如說鄰班某兩位同學的照片便比我的還要多。
 
那就令我有點納悶了。既然他並沒有特別看上我,那幹嘛卻偏偏要對我……
 
在校園內盜攝的照片已看過一遍,剩下的少量照片則是在別的場合拍下的。原來他還試過跟蹤某些女同學回家啊……
 
看著看著,我赫然看到了自己穿著比基尼在海灘發飆的照片。我畢生也就僅此一次穿比基尼而已。
 




「這些照片……也是你拍的嗎?」
 
「哎、哎,是……是……」
 
「沒可能。你怎麼知道那天我會在海灘出現?」
 
「因、因為……總之,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就當作所有照片都是我拍的吧!」
 
「那就是說,你是從別人手上得到這些照片的吧?那個人到底是誰?」
 
「我甚麼也沒說!我不知道你在說甚麼!」
 
「我在咖啡廳打工的照片呢?怎麼沒有拿出來?」我已壓不住情緒叫喊道,「今天早上的那些照片,是你貼在黑板上的吧?是你企圖把照片公開,好讓我被校方勒令退學的吧?為甚麼要這麼做?你為甚麼如此憎恨我?」
 
「不是這樣的!小藍同學!我其實並沒有……」倪建男正想解釋時,身後卻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房間的門竟然整個飛脫,轟在倪建男的背上。他一個失去平衡,踉蹌地倒在我的懷中,把我推倒在地上。




 
房間門外站著仍在做著飛踢姿勢的羽秋仁。他看到我倆曖昧的姿態,頓時頭髮全都豎起來!他拉著倪建男滾到一邊,把他毒打了好一頓,直到從後趕至的伯母尖聲叫嚷為止。
 
 
 
原來羽秋仁聽說我跟丟了倪建男之後,他已擔心我的行蹤會被對方發現,便已急著從學校跑過來找我。
 
在商店街遍尋不獲後,他想到不如留在倪建男家附近碰碰運氣。要是我沒有被對方發現的話,始終會跟蹤到對方回家的。
 
只是他還不知道,那時候我早就待在倪建男的房間裏了。
 
羽秋仁守候了好一會,突然從倪建男的房間裏傳出我的喊叫聲。他想也不想便闖進了別人的家,直殺上二樓把門踢開,正好那道飛脫的門造就了我被倪建男「推倒」的錯覺……
 
既然驚動了伯母,那事情就不能再瞞下去了。
 




不過倪建男的媽媽還真是愛恨分明。知道寶貝兒子原來是個盜攝狂之後,不單沒怪責羽秋仁把他痛毆了一頓,還拜託他「好好教導一下我那不肖的兒子」。
 
她還鄭重地向我鞠躬道歉,並承諾會帶著倪建男向所有照片中的受害者們登門道歉,然後便離開了房間,丟下兒子繼續接受我們的「教導」。
 
倪建男剛才已被羽秋仁揍得不成樣子,如今連媽媽這個後盾都沒有了,他就完全地洩了氣,活像隻即將面對屠宰的豬似地。
 
我跟羽秋仁解釋過剛才的事只是一場誤會後,他也覺得下手重了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我看他是故意的吧,他怎會看不出倪建男是因為被破門板撞到才撲到我身上的呢?
 
「不過打你是沒有打錯的,反正你這個盜攝慣犯也是早欠揍的了,剛才就算我代受害者們討點利息吧。」他理直氣壯地說道。這番話真是充份反映了羽秋仁的個性。
 
「秋仁大哥,求求你別打了!你想要知道甚麼,我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好啦!」
 
「這事與我無關,你跟悠小藍說。」
 
倪建男在低聲嘀咕著甚麼,我猜他大概是在說,既然你羽秋仁也知道自己是局外人,那剛才你還揍他揍得那麼爽?不過既然揍也揍了,這話當然是不能讓羽秋仁聽到的。
 
「小藍同學,我可以當天發誓,今天早上的事,真的不是我幹的!」
 
「你是在考驗我的忍耐力嗎?」羽秋仁把拳頭弄得咯咯作響。
 
「羽秋仁剛才就在攝影社的部室裏,找到了一模一樣的照片,而且已經有人作證說,那些照片都是你的。」
 
「是我的沒錯!但卻不是我拍的!」倪建男為難地道,「這、這其實是我的報酬啦,作為信使的……」
 
「信使?你是指塞進我儲物櫃裏的那些信?」我和羽秋仁同時道。
 
「沒錯。我無意隱瞞,那些信的確是我親手塞進去的,不過信本身卻不是我寫的。」他說,「對我來說,這只是一次交易而已。」
 
「交易?」
 
「沒錯。對方開始時只是向我買一些悠小藍同學的盜攝照片,這種生意向來是我們攝影社的主要收入來源……別、別打我!先聽我說完!」
 
「哼,怪不得你們某些人的器材設備都是專業級的!」
 
「原來都是變態!」我和羽秋仁少有的同仇敵愾。
 
「後來對方要求我將賣給他們的照片,連同預備好的信件一併丟進悠小藍同學的儲物櫃。我堅持說要知道信件的內容後,才決定要不要幫助他們,他們考慮過後也表示並不介意。可是我一看了之後就知道大事不妙,對方是有心要鬧出事來的,我當然不肯插手進這種事。但對方清楚知道我的弱點,所以便……」
 
「他們到底用甚麼方法誘使你合作?」我問道。
 
「就是……他們答應免費送我一些獨家照片珍藏,作為回報……就是小藍同學的比基尼照片。悠小藍一生一次的比基尼套圖!回想在學期初時我花了多少代價才總算集全,但對方竟然一出手就是好幾張從沒流出過的絕密圖!而且還有些是在更衣室拍的『差一點點曝光照』……」
 
「夠了!」我阻止他道,「那我打工時的照片呢?也是對方給你的嗎?」
 
「那是對方委託我送出第四封匿名信時的事。我看到內容後都差點被嚇死了,這可是赤裸裸的恐嚇!我對他們說死也不送這種信,要是事情敗露的話我也脫不了關係,但對方竟然拿出我連做夢都不敢想的『悠小藍穿著女僕服在咖啡廳打工』的照片,而且還是真的在打工,不是cosplay!這可是寧願減壽十年也希望得到的絕品!所以我,所以我才……」
 
「羽秋仁,請替我問下去。這傢伙太嘔心,我快要吐了。」
 
「那就是說,你不承認今天早上的事是你幹的了?」
 
「當然不是我!既然如你們所知道的,盜攝是我的頭號興趣,那我幹嘛要陷害我其中一位最喜歡的模特?她要是被踢出校的話,我就再照不到她穿制服的曝光照了?」
 
「那也是。」羽秋仁同意。雖然被人這麼談論感覺怪怪的,但我也只好同意。
 
「當初我答應替對方送匿名信,也是因為我認為對方再憎恨悠小藍同學,也只限於她們兩人之間的事,應該不會牽連出很嚴重的後果。直至今天早上發生了這樣的事,我才知道對方是真的要趕盡殺絕!我可是完全不想當幫兇啊!」
 
羽秋仁摸了摸下巴,「所以,你選擇向我們自首,就是想要跟那個幕後黑手劃清界線?」
 
「當然!別人有甚麼深仇大恨我可不管,我只管繼續拍我的照片就可以了。」說罷倪建男竟啜泣起來,「嗚……現在東窗事發,老媽肯定要沒收我所有的器材,我辛苦買到的中情局專用盜攝裝備啊……」
 
「你覺得怎麼樣?羽秋仁?」我看向他道。
 
「嗯,他說的話可信性應該甚高。站在倪建男的立場,他的確是不希望看到你被勒令退學的。」他搔著腦袋道,「雖然感覺怪怪的,但不能否認,倪建男現在是站在我們這邊了。」
 
我繼續追問道:「但是,你不怕對方公開你在校內盜攝女同學的勾當嗎?」
 
「這事連我老媽都知道了,我馬上就要被她揪著耳朵逐家登門道歉,恐怕最後向老師們自首認錯也是免不了的……我現在還有甚麼好怕?」
 
那就是說,倪建男的事情已是告一段落了?
 
「慢著,我們還沒有問最重要的問題。」羽秋仁道,「那些在海灘拍下的比基尼照片,以及小藍在咖啡廳打工的女僕服照片,到底是誰給你的?」
 
「還會是誰呢?」倪建男反問道,「不過恕我不能直接告訴你,因為這是『買家的操守』。總不能買了地下無碼影碟後,轉過頭來就撥手機報警,讓殷勤給自己介紹好片子的店長給繩之於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