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闆取笑過之後,我倆之間的氣氛就變得非常曖昧和尷尬。雖然很想要逃避這種尷尬,但無奈還是要靠羽秋仁帶路,把我帶到較容易召車的大馬路去。
 
在等待的時候,羽秋仁看到我抱著手臂顫抖,便脫下外套披到我的肩膊上。
 
「我不要欠你的人情。」
 
「這不是人情,」他像哄小孩似的摸摸我的頭道,「是我應該要還給你的。剛才我撕破了你的外套吧?」
 
我……竟然沒有揮開他的手。因為太冷,我也只好乖乖地讓外套停留在肩上。
 




這就是我們當晚最後的對話。本是敵對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不太對勁,令我有點失了方寸。計程車截下來後,我馬上就鑽進車廂裏去,連外套也沒有還給他。
 
甚至沒有跟他說晚安。
 
也沒有問他為甚麼不跟我一道回去。
 
最令我心裏不舒服的,是我突然記起了,今天晚上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而我,還沒有對他說過一聲『謝謝』。
 
 
 




為了圓謊,我必需叫計程車先去水泉的家,再在那邊打電話給媽媽說溫習晚了,要她過來接我回家。
 
我沒有忘記把羽秋仁的罪證展示給蝴蝶和水泉看。她們都非常興奮,說這次終於都能對羽秋仁好好的報仇了,一時間狠毒變態的點子此起彼落,而我只能勉強坐在旁邊陪笑而已。
 
我沒法盡情地投入進報復羽秋仁的心情中去……那是為甚麼?我明明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我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嗎?
 
而另一個問題,到底那個突然在小巷裏出現的拍照狂是誰?他只是碰巧在街上發現了我所以才進行跟蹤的嗎?
 
他跟那天在海邊盜攝我的比基尼照的那個神秘人,又有沒有關係呢?
 




不過人已被他逃掉,窮猜想也不會知道答案了。
 
第二天早上,羽秋仁比我更早回到教室。他跟平時幾乎沒有兩樣,就是右邊眼角貼著一片厚厚的紗布。傷口比我想像中要小得多嘛。
 
他轉過頭來,跟我目光對上了一剎那,便馬上把眼神移開。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那種曖昧和尷尬的感覺,尤在心裏。
 
哎呀……怎可以這樣的!我可是悠小藍啊!
 
在小息時間,我便把羽秋仁叫到學校後園去,把計程車資和外套還給他。
 
「喔,原來是還錢啊。」他又擺出那副欠揍的表情了,「害我還以為是表白呢。我記得上個月被人叫來這裏三次了。現在你也把我叫到這兒來,不怕被人誤會嗎?」
 
他這麼一說,令我心裏僅存的一點點複雜的感覺,也頓時蕩然無存。
 
「點清楚數目!沒錯的話,我們從此一筆勾銷!一拍兩散!」我轉頭就走,實在不想再多看他一秒鐘。




 
「喂,慢著。」
 
「又怎麼了?」我轉過身來,不客氣地叉著腰問他。
 
「利息呢?」他搓著手指頭說。
 
還要跟我討利息?你高利貸啊?霎時我又回想起他對倪建男同學的流氓行徑……這傢伙是不是故意讓我討厭的啊?
 
「這是我問老闆借的錢,你憑甚麼向我討利息啊?」
 
「呵……就憑我會把你昨晚去了哪兒告訴伯母,這樣夠了嗎?」羽秋仁不懷好意地笑著,「悠小藍同學,你的白色外套怎麼不見了呢?還有你昨天晚上怎麼穿著一件男生外套回家啊?那外套的名牌上又寫著誰的名字啊?」
 
一陣又一陣的睛天霹靂閃過。昨天跟蹤羽秋仁時,還以為自己很有偵探頭腦呢。怎知道僅僅跟他相處了一會,便被他連環抓到了幾個致命的把柄。
 




我當時的心情既混亂又複雜,又哪會在意肩膊上披著的外套是不是自己的?難怪回到家裏時,母親的表情好像有點怪怪的。她應該也發現到外套的顏色不同了吧?我把外套脫在客廳,不知道媽媽有沒有察看過名牌……
 
越想越讓人害怕。我的聲音已經顫抖了。「你……想要脅我嗎?」
 
他的兩眼突然閃閃發亮,好像一直在等我這句話似的。「我幹嘛要這麼做呢?俗話說,犯罪必然會有動機,我要脅你是為了甚麼呢?」
 
「因為你想要從我手上拿回昨天的照片。」我說,「因為你害怕我拿你偷偷打工的照片來要脅你。」
 
「那麼……你要脅我的動機,又是甚麼?」他踏前一步,營造出逼問的氣氛。
 
「因為、因為……」
 
「……悠小藍,你就真的有那麼討厭我嗎?」
 
「這個問題,我還需要回答嗎?」




 
「你打算怎麼使用這些照片?……你想要我被開除嗎?」
 
「我、我……」
 
「我們的關係,已經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階段嗎?」他直視著我的眼睛,讓我感到很大的壓力。
 
終於,我忍不住迴避了他的眼神。
 
「我只是想抓著你的把柄,好讓我可以平反那些不實的謠言。」
 
「謠言?」他愕然了一下子,突然醒悟道,「你是指跟苗可蕊有關的那次?你還記著啊?」
 
「這可是關乎著我的清白!現在謠言都在說我借醉把你推倒,說我和你已經上床了!」
 




「大家不是只當成笑話,笑笑就忘了嗎?」
 
「你太低估那謠言的傷害性了!現在整個學級裏有一半女生把我視為敵人!我還差點被那個陳主任逼迫我做處女檢定!」
 
「……這種話真的有人相信?」他莫名其妙地搔著腦袋。
 
「我懶得跟你解釋。別人是否相信是一回事,你蒙污我的清白又是另一回事!」
 
「你就是因為這件事情而討厭我嗎?」
 
「當然不止!你在學校裏所犯過的罪行,簡直罄竹難書!」
 
「甚、甚麼書?」
 
「我是說我討厭你的理由實在太多了!你的所作所為,我幾乎全都看不順眼!我曾經發誓,要是我能夠抓到你的把柄,那我一定會好好糾正一下你的劣性子!」
 
「糾正我的劣性子……要怎麼糾正呢?」
 
「首先要你為我澄清所有謠言,然後逼迫你為自己傷害過的人道歉認錯!接下來,你就要成為我的手下,乖乖聽我的命令,接受我的調教,直至把你變成我最滿意的樣子!」
 
「……」羽秋仁張大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哼,害怕了吧!現在向我求饒太遲……」
 
「好,成交。」
 
「你……你剛才說甚麼?」這真是我曾聽過最難以置信的話。他說……成交?
 
「我說成交。那就由明天開始吧,老大。」他彬彬有禮地對我鞠了一躬,就像在維多利亞時期的古堡裏服侍主人的執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