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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叔的回憶(十一年前

安叔剛升上工程師主管,卻沒空跟同事朋友慶祝,而是放工後趕回家照顧發燒的兒子——志衡。

八歲的志衡,確診自閉和輕度弱智,無法在正常學校讀書,而且身體抵抗力差,時常患病。

回家後,安叔便衝入房間,蹲在志衡的床邊察看病情。





「志衡佢食左藥,應該會好架啦。」妻子阿雯說道。

阿雯是全職家庭主婦,本來她在保險公司裡身高要位,卻要為患病的兒子而辭職。

書架上的結婚照和全家福非常甜蜜和溫馨。工程師和核保師,兩人結婚時大排筵席,多少人羨慕得很,雙方父母都興高采烈。

他們卻生下有特殊需要的兒童。

志衡久久不會說話,無法專注事物,記憶力比一般同齡兒童差,不願跟其他孩子玩耍傾談。安叔和阿雯擔心他的智力成長狀況,便帶他看醫生,他們得到的卻只有壞消息。





至此以後,阿雯便專注家務,親自照顧志衡,而安叔則是家庭的經濟支柱。

本來事業愛情兩得意,現在卻跌進人生的低谷,安叔成為家庭財政收入的唯一依賴,不像以前般夫妻一起工作。

照顧志衡需要付出的金錢和耐心比一般小孩要多。

「老婆今日辛苦啦……」安叔疲憊到坐到沙發上。

「唔辛苦,為左衡仔,大家都要努力。」阿雯嘆氣道。





「我升左職,做左主管,人工多左,希望幫到大家啦。」

「係呀?唔洗同同事慶祝?」

「唔啦,翻嚟睇衡仔。」安叔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家庭。

即使壓力再大,事情變得再糟糕,他都要撐下去。

「我出去食支煙先,順便行下吹風,有嘢要買?」安叔問道。

安叔不賭不喝不嫖,抽煙是他減壓的唯一方法。

「唔洗啦,唔好太夜翻。」阿雯明白安叔的苦況和困擾,是個體諒丈夫的好妻子。

安叔到附近的便利店買煙,坐在店舖前吞雲吐霧。他回想起一家人的種種時光,志衡剛出生時那天真爛漫的面孔,與阿雯新婚時那感動浪漫的時刻。現在他每天要拼勁工作,回家後則是不辭勞苦地協助阿雯照顧志衡。





他和阿雯結婚後本想一年至少去兩次旅行,現在霎那間就是結婚八周年,可是一次出遊都沒有。

不知不覺間就待了二十分鐘,安叔本想回家,卻碰見同事Alan,喝個半醉獨自走著,左右搖晃連站住都不行。

Alan對工程師主管這個位置虎視眈眈,想必他是野心落空,才借酒消愁。安叔雖然工作進取,卻從未將任何同事視為敵人。安叔升遷,是勤奮踏實和歷年貢獻的獎勵,不是耍手段拍馬屁得來的。

「咦?楊阿頭咁悶自己一個人食煙呀?」Alan向安叔說道。

「我落街行下好快走,你都翻屋企盡快休息啦!聽朝仲有Project跟。」安叔回應。

「乜咁快就識擺上司款呀?」Alan展開邪惡的微笑。

「你醉左啦。」安叔說道。





「醉?哈哈,同你慶祝講下笑咋。話說你升職喔,禮拜五都唔嚟玩下?」Alan是指逢星期五的同事聚會。

「唔啦,阿仔病左,要翻去睇佢。」安叔淡然回說。

「係呀?」Alan靠到旁邊的鐵欄:「係關心仔女嘅,工作上就唔好咁搏殺啦。」

「你咩意思?」安叔的情緒被牽動。

「係呀,邊有人好似你咁,睇重家庭但係又要爭上位,成日OT幫老細度橋。安份早D翻屋企食飯唔好咩?係要同人鬥成績,係要懶係勤力。」Alan不屑地說。

「我係一家人嘅經濟支柱,先會憑自己個人努力做好份工,唔係懶勤力。」安叔義正詞嚴。

「哈哈,真係得意,真係好笑。」Alan不禁大笑。

「你好應該反省自己講左咩。」安叔緊皺眉頭。





「楊立安,我話俾你聽,人生好多事都係平等嘅交換……」Alan穿著西裝,語氣卻像一個流氓:「有得必有失。」

「我唔需要理你。」安叔轉身便想離開。

「Raymond唔講都唔知,原來你個仔係弱智嘅!真係諷刺!」Alan抱腹大笑。

這句話立刻觸動安叔的神經,彷彿燃點了怒火的藥引。

「你講嘢小心比較好。」安叔怒目盯緊醉昏昏的Alan。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唔得啦,太好笑啦。」Alan邊笑邊流淚:「真係連天都睇你唔順眼。」

「你又升職,又娶到好老婆,起初我真係好羨慕,又好妒忌,不過我而家發覺個天好公平,唔會俾你一帆風順。我萬萬估唔到,原來你一直唔喺公司講自己個仔嘅原因,就係因為佢呢度有問題,哈哈!」Alan敲敲右腦。





「夠啦!你唔可以再講我個仔!」Alan的說話燃點了安叔內心憤恨的火苗。

別人可以恥笑他,可以指罵他,可以欺負他,但絕對不能奚落他的家人。

「點解我唔可以講?唔敢面對?定連你自己都覺得生個弱智仔出嚟係種屈辱?你嘅親戚點睇你?有冇叫你生多幾個?係呀!差少少唔記得,你老婆已經生唔到!哈哈……哈哈哈!」

「你唔準!!!」安叔一把拉住Alan的襯衫,將他推到地上。

Alan咳了幾聲,然後緩緩站起來,面容依然是邪惡的笑容。

「楊立安,連喐我都唔敢呀?我就企喺度,等緊你衝過嚟,原來你始終都係個懦夫。」

「你以為我唔敢?」安叔氣得雙手緊握拳頭。

「我話俾你聽,由你個仔出世嘅一刻開始,佢就會成為你一生嘅負累,即使你點呵護佢,點教育佢,佢都只會係個智障仔,永遠係你家族嘅恥辱,一個社會唔會想理嘅渣滓。你唔想承認,但呢個就係現實,好笑嘅現實。」Alan雙手收進褲袋,對怒髮衝冠的安叔毫不害怕:「我地每個人嘅人生裡面,都有……『邪惡』嘅存在,有D喺你嘅心底裡面,有D就喺你嘅面前,可憐緊,唔係,係恥笑緊你嘅寶貝仔,永遠都唔可以同正常小朋友一樣去玩,一樣去翻學,去享受童真,唔可以好似你咁搵份好工不斷升職,唔可以好似你咁搵個好老婆結婚,唔可以……」

Alan話口未完,一記重拳打到Alan的臉上,他心想安叔中計了,斷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誰知這下的無情力直接將Alan打飛,後腦撞到旁邊的鐵欄上。

Alan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鮮血從後腦流出,欄杆上的血跡被便利店的員工發現。

就這樣,安叔被判誤殺,坐牢六年。

獄中第五年,安叔接到消息,志衡在無人看管的情況下,衝出馬路被貨車撞死。

阿雯當時在店內買菜,一轉身便只能看見奄奄一息的志衡,她一個人,又豈能完全保護兒子?倘若安叔還在家人身邊,事情或許就不會變成這樣……

即使出獄,他依然非常自責,不敢面對妻子。

他一時衝動,就斷送了一切。

數年後,政府秘密派人邀請安叔加入考古隊,報酬非常豐厚。他為了從現實中抽離自己,便答應參加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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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叔分享了一切,我感覺到他靈魂裡的哀傷和自責。

「嗰種賤人……唔值得你出手……」我說。

「如果我當時好似你咁諗就好啦。我真係蠢,咁都中計。」安叔坐在牆邊,右手遮蓋著包紮好的傷口:「嗰條友雖然係賤,但都係生命,都有自己嘅屋企人,我變相害左另一個家庭。」

「所以你極力阻止悲劇再次發生……」我恍然大悟:「幫Ocean擋槍,唔想我殺左John。」

「你的確係個明事理嘅人。咳咳,夠廢話啦,我要休息下。」安叔苦笑道。

這時Ocean和小儀走過來這邊。

「而家點樣?出口就喺上面,但係睇大家嘅情況都唔會再去爬。」Ocean抬頭看著「墓頂」的乾屍。

「休息下先,慢慢諗方法。」我無奈地說。

「我地唔可以等太耐,腰包裡面冇乜食物同水。」小儀擔憂地說。

「之前你係咪有咩想法,話要證實一下,而家有結論未?」安叔問我。

對,我已經組織到一個。

「係,我諗係時候要講下……」

我呼了一口大氣,挺起胸膛,將我的想法全部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