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誠吃力地爬上樓梯,「好心你搵份無咁辛苦嘅工啦!錢又唔多又身水身汗咁!」至誠想起女友Agnes的埋怨,不禁一輪苦笑。為了一個電話,他就要從辦公室坐的士趕到一個不知幾年歷史的唐樓爬樓梯,看來勸他轉工很中肯嘛。


一級一級地越過一樓一、按摩店,爆料收到的單位是一扇簡樸的鐵閘在一同樣簡樸的木門前,一看便知就不是甚麼風月場所。至誠整頓呼吸後,舉手按向門鐘。門內的人即刻沒有了動靜,剛才至誠隱約聽到的翻紙聲交談聲等等一𣊬止住,接著是長長的沉默,憑著不多的採訪經驗,至誠感覺到門後人是在考慮應否開門。「我唔係警察嚟㗎!」仍然在沉默。


突然,木門毫無預警地開了一小條縫,面容旁邊還有一條鐵鏈繫著。然而應門的這個小女生雖然神色戒備,至誠卻大學做校園傳媒和網媒時採訪過幾次,稍有淺交,「Venus?」「Tiger?」看來爆料是準確的。「我可唔可以入嚟?我唔會爆你地係邊或者call警察。」Venus側頭和門後人商量幾句,門開了。子鳴和安梅已收好敏感資料,警戒地看著進來的至誠。





「He....Hello?我係Tiger,係香港日報嘅記者嚟。」安梅瞪大眼睛,「你上嚟做咩?」「我地收到爆料話港獨盟郭安梅會長係呢度......老總派我過嚟採訪,我地無報警無公開個地點㗎。」安梅眼神稍為放鬆,「你識Venus?」「之前報導社運果陣見過。我要同我老總報告返先,」著名作家司徒子鳴竟然與港獨領袖一起,他一時不清楚要怎樣做,「我會同老總講唔好爆呢度個地點出嚟。」說完走到門前打電話。


子鳴仍有一點緊張,轉頭低聲跟安梅談論,「我地點知佢唔係警察放蛇?」安梅其實也是憑直覺信這個年輕記者,「如果係警察就直接上左我地孖葉啦。」Venus也插口了,「佢無野㗎,其實佢都算係支持獨立㗎。」兩個男生仍然未完全放心,至誠回來了,「我想問下......阿妹你介唔介意做個好短嘅facebook live?唔洗有其他人入鏡,可以就咁對住個牆,咁會無咁容易比人認到係邊度。」至誠試圖用安梅的暱稱降低他的心防,安梅想了一會,好吧。


大概差不多同一個時間,孫稜在街旁卸去老人裝扮,留在目標附近,竊聽器接收得不錯。這幫人太易找了,孫稜不費甚麼工夫就跟著他們到深水埗。Norman Lee在街旁抽煙,然後上到一個唐樓單位收拾,他找到其餘的目標了。他聽到Norman和其他人分別,打給他的daddy說要回家,就只差在沒有哭著鼻子說受到幾多委屈了,孫稜心想。食得鹹魚抵得渴,顯然這是一個不抵得渴的人。






目標上車後,孫稜在電單車上忽然聽到一陣掙扎的聲音。他不意外,也不慌,只要時機到,無論甚麼人擄走他的目標,只不過是要他兄弟幫手收多幾條屍體而已。的士的目的地出奇地近,深水埗警署,是一群綁票新手,孫稜心想,竟然沒有搜身。電單車轉到附近街角,他的竊聽器接收範圍達幾百米,他泊好他的車,拿出另一套裝扮和刀子,等待著這班港共審問完畢。


然後孫稜聽到了,威脅、背叛、目標的軟弱、綁架者、另一個殺手,「入面話之前自殺啲學生都係你地搵人去殺死。」孫稜依然平靜,他正在工作,但是現在有人破壞了行規。殺手界的行為準則不多,但都是絕對的。


不殺兒童,不變的一個目標一個僱主,接了工作要麼完成要麼被殺。


孫稜想了一會,目標已從後門被押出警署,遠遠看到目標那一群人,他決定了要怎樣做。「Suen’s Investment?」「Hotel,India,Delta,Sierra,Echo,Kilo,Delta,Alfa。」「......Copy。」「欽州街小販市場,5個人,3分鐘。」「Copy。」孫稜想了一刻,「幫我同你老細講......」「我老細唔可以見你㗎喎。」「你唔洗轉達比佢講係邊個搵佢,」孫稜斬釘截鐵,「聽晚十點,Alma Mater。」另一頭想了想,「Copy。」孫稜收起電話戴上鴨舌帽,工作了。






「大家好,我係郭安梅。」安梅淺藍的裇衫以一貫的形象進入了Facebook網民的眼球,「安梅今晚好高興亦都好榮幸你接受我地香港日報嘅採訪。我想問下,對於今朝早梁建軍行政長官突然中風身亡,跟住警方查封左香港獨立聯盟嘅辦事處同拘留左你地組織嘅唔少成員,你有啲咩睇法呢?」「首先我想講嘅係,特首身故嘅事,我地港獨盟係完全唔知情,我地係呢度希望行政長官嘅家人可以節哀順變。同時,我希望警方可以停止呢種政治打壓,係無任何合理理由下拘留我地嘅成員係唔會嚇怕到我地,只會話比香港市民聽你地係幾咁橫蠻無理。」


不知為甚麼連安梅自己都覺得異常官腔,「安梅......我想問下去到今日,香港市民對於政權對你地嘅打壓仍然無咩反應,民意對你地嘅支持幾年嚟都無咩變化,一般市民對獨立嘅認識都仲係停留係必須要用暴力同埋會導致社會唔穩定,你地點解仲要繼續落去?」


安梅面對著至誠苦笑,「因為我地無能力移民囉。」玩笑完畢,「係,香港市民大眾到而一刻都仲係覺得我地呢班人係暴徒,覺得講呢啲野嘅都係食飽飯無野做,甚至今朝特首一過身,網絡上面社會上面都有好多推測話係我地做嘅,想搞政變。我好希望抱呢種諗法嘅人可以好好了解下我地嘅主張同埋做野嘅方向,我地點解要威脅特首人身安全?出氣?發洩?特首走左我地有咩著數?我地嘅成員比人拘留,我地嘅辦事處比人封哂,我地組織比所有人指責話刺殺特首搞政變,仲要四圍避開警察,如果唔係就係警車同拘留室打到我地企唔到起身,咁樣似係搞緊政變咩?」


「咁多年一般市民大眾都會將你地同暴力扯上關係,你有啲咩想市民大眾講?」


「咁多年嚟大家都仲係覺得獨立就一定要掟磚打警察先得。我想問下我地應唔應該獨立?唔係點樣做、唔係有無可能,只係想問應該定唔應該?我想問咁多年回歸香港仲有幾多野剩低?我地嘅學生每日都要學簡體字同普通話,電視機睇嘅係大陸劇,戲院睇唔到港產片,報紙評論報導用嘅係大陸嘅文字,新聞報嘅係主席同志今日發表左啲咩講話,廣東歌半年都無一隻碟出到,大家想以後都係咁?如果我地搞到連自己香港嘅學生自殺都唔理,我地可以點樣講繁榮穩定?






「如果大家覺得我地係中國人,如果連我地都覺得覺得香港同大陸係唔需要有咩分別嘅話,咁多年香港越嚟越似大陸,香港有無好過以前?大陸係我地度炒樓炒股搶錢,我地有無咩得著?每日三百個新移民,大家係條街見到香港人多定係大陸人多?如果話佢地係嚟貢獻香港,點解咁多新移民嘅香港選舉投票率每次選舉都係歷史新低?我地嘅年青人要打幾多年工先買得起樓?我地嘅公屋比左幾多係大陸有十幾層樓嘅新移民下一代?幾多人一大學畢業就要去入住貨櫃屋或者合法嘅艙房?希望睇緊呢個訪問嘅大家唔需要答我,答你自己。


唔支持獨立唔緊要,唔好催眠自己香港好好香港無問題,唔好覺得靠中國就繁榮。


「如果我地習慣左香港就係咁樣,如果我地覺得大學畢業生住係棺材入面係好正常,係咪即係我地自己放棄左香港?」


郭安梅深深地說完這句,就沒有再說了。Venus在旁趕緊打眼色,至誠也留意到了,窗子反映著紅藍交替的燈光,微微地響起警號,無聲地關掉了Facebook直播。「佢地點搵到呢度㗎!?」Venus果然是小女孩,安梅苦笑,「Facebook一早同警察合作左好耐啦,啲定位資料點會唔交比警察?」


快是快了一點,他未知道Norman的投共,不過安梅早料到這一刻了,一街天眼的香港總不可能逃太久,「子鳴你怕唔怕比人發現你收埋我地係度?」子鳴也緊張了,雖然單位是他朋友的,業主也不知道他住這裡,但如果警察把他押到警署,這麼多年的地下黨身份就沒了,他跟上流社會建立的人際網絡也不會再存在......






「樓上有個一樓一我之前採訪過,關係都唔錯,應該可以比你留到警察都走哂先。」至誠開口了,子鳴望著他,警號開始近了,他沒有選擇,微一點頭,去拿他的東西。


安梅看著至誠認真聽他的發言,現在埋頭幫子鳴整理行囊。安梅見過很多人,以推銷想法為生活的人,往往能感覺到對方有沒有被自己打動。「Tiger。」至誠放下手上的東西,「我地琴日收到一個錄音,係一個大陸軍官想買兇殺我地其中一個人,」至誠仍然在聽,「同埋......佢提到學生自殺浪潮係佢地買兇人嘅結果。」


至誠張大了口,至少還沒有安梅他們之前那麼誇張,「個錄音呢?」至誠話音未落,聽到五層樓以下的大閘被爆開的聲音。子鳴收拾好,已經在門口。


「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