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子良伸一懶腰,眼神寂寞道:「小康康,也許我對小菁一向只有好感,從沒去到愛的地步。」一聲苦笑後,垂首續說:「也許是我不想她太接近自己,倒在心中設下一道圍牆。無論如何,我就是想起你看著敏敏的眼神,才發現自己從沒愛過小菁,所以下定決心與她分手。長痛,不如短痛,不是嗎?」

我望向子良,發現他眼角流下一滴淚水。他馬上以手抹去,惜雙眼依然晶瑩滿溢。我不知該如何安慰子良,只好一直沉默陪伴。他握緊拳頭,終究按捺不住而放聲抱頭痛哭。不知多久,哭聲漸細,呼吸漸緩,他才再次抬頭,苦笑:「還是忍不住。」

我拍他肩膀,笑說:「何需忍耐?痛痛快快哭一場,把情緒通通抒發出來,才可以將這段感情放下,正正式式結束。」

子良再呼一口氣,抹走臉上淚痕,甩了甩頭才輕笑:「即使我並不是真正愛小菁,但人非草木,這幾年來的感情也非能一言兩語解釋清楚,也非能一時三刻忘記乾淨。我負了小菁,想必她現在哭得要命,只可惜我並不是在她身邊替她抹淚的人,也不是陪她到最後的人。」





我點頭示意,回想子良中學時期所發生的事,趁此良機問:「其實你還相信愛嗎?」

子良輕笑道:「你還擔心我被前度傷得心碎遍地嗎?」面對他的目光,我只搖頭不答。他似呼出一口濁氣,說:「想不到最終,我竟變成另一個她。你知道嗎?那時我們分手,她曾說過出軌在這世代是件平常事,而且戀愛何必太認真。到現在我還深深記得。也許我當初不相信愛,才會不讓小菁接近自己。」

我慨嘆:「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如果你當初願意對小菁打開心扉,結局或會截然不同。」

子良淡然道:「可惜世界沒有如果。小康康,謝謝你。也許到現在,我才真正放下過去;到現在,才是我未來的開始。」臉頰重新掛上一個抱有希望的弧度,說:「看到你和敏敏,我就知道要再次相信愛情。」

我見子良雙眼清澈無濁,方知他當真放下過去,淚水洗滌了心靈,比以前更明亮,心忖:「子良,你過往受過傷害,令自己一直有所保留,不敢愛,亦不敢被愛。直到現在,你方認真和勇敢面對自己感情,隨時間流逝,雖然你已不再青澀,卻不會失去最初的純真。」道:「你未來一定會找到屬於你的愛情。」





子良輕撞我手臂,自信笑說:「一定會。我亦希望小菁和班花能夠找到屬於她們的愛情。」

我的視線忽然變得朦朧,那道白光再次襲來,乾脆閉目。隨著白光的帶領,在心中向子良說聲再見。

睜開雙眼,又是另一番光景。我正身處播放柔情音樂的酒吧,燈光幽暗,手握一杯泛黃而冰冷的威士忌。二人向我揮手走近。其中一人笑容如陽光般燦爛,高高瘦瘦,身穿一件黑色恤衫;另一人戴著黑色眼鏡,樣貌和善非常,渾身散發書卷味,道:「華,今天這麼早。」

自他一話,我頭顱再次刺痛,段段作為石華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來,不禁拍拍額頭希望能稍微紓緩那累人的痛楚。另外一名男子調侃:「這麼快就醉了?」

我憑記憶知二人皆是石華於大學時期同宿舍的好朋友,較高大的是銀行經理Andy,而另一名則是雜誌編輯小書,道:「最近工作太累而已。」





Andy捂嘴偷笑:「又被女孩拒絕了,所以借酒消愁?」

我拿Andy沒轍,笑說:「才沒有。」

Andy拍我手臂,說:「你們該出去,認識更多人,多看看這個世界。我們正活在最美好的時代呢!」

我望向小書,無奈道:「他又來了。」

Andy張開雙手,得意說:「難道不是嗎?我們正活在性開放的時代,只要你想,只要你敢,有什麼女孩得不到?」

我對此只好苦笑一聲,即使相信愛情,卻知Andy所言非虛。他身邊女伴來去匆匆,不知何時小書和我更乾脆放棄記住Andy女朋友的名字。小書一托眼鏡,笑道:「Andy,越難得到的東西才越珍貴。」

Andy反一反白眼,調侃說:「對,所以我才這麼珍惜你兩位大爺,明明大家住得這麼近,卻這麼難約出來。」

我知Andy雖是花花公子,對朋友卻有情有義,有難之時定必伸出援手,只好笑道:「來。我們乾杯!」三人舉杯閒聊,逍遙自在,暫且忘卻紅塵煩憂。





Andy問:「小書,先前介紹你的那女孩,在你公司做得還好嗎?」

一問之下,小書眼神略有恍惚,咽一口唾沫,才緩緩點頭。Andy向我打一眼色,便馬上坐近小書。小書尷尬問:「怎麼了?」

我奸笑,問:「你是不是對那女孩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