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XIX – 快樂計畫
 
兩小時後 何文田會堂 四樓體育場 何正銓
 
「敬禮!」:大師兄喊道
 
大家敬過禮後,蘇Sir便收起了平常那嚴師的表情,拍拍手說:「好啦,野食準備好架啦,大家搬啲枱過黎中間排好佢啦!」
 
班員們都十分高興,而我並沒有太大的食慾,只是不斷回想著剛才在6C班課室的那一幕。阿嵐那麼快就把我拉走,我都不知道Catherine怎麼樣了。
 
我匆匆地走下樓,前往三樓文化廳......




 
但文化廳中空無一人,Catherine躲在雜物房裡面嗎?
 
「Catherine?」:我敲了敲雜物房的門。
 
房內沒人應門,但這時卻有一股清甜的櫻花香氣從後傳來。我轉過頭來,發現穿著家居衣服的Catherine正站在我身後,她微鞠著身,靦腆道:「對唔住......」
 
怎麼了?我受不起啊!
 
Catherine紮著的馬尾髮被放了下來,為原本已經失落傷沉的她更添兩分憔悴。看到這女孩如此可憐,我的心都揪在一起了。




 
「唔怕啊......你唔好咁啦。」:我生硬道
 
我不好意思地問道:「龜呢?」
 
Catherine打開了雜物房門,我跟著走進去,這裡原來有一張病床,上面還有張單薄的被子,床邊放著一套校裙,看來Catherine經常躲在這雜物房裡。
 
巴西龜靜靜地趴在床邊的櫃子上,牠雙眼緊閉,無力的四肢一動也不動。即使是不懂生物的我也能看得出他的生命跡象已經十分微弱,相信就算Catherine如何悉心溫柔地照料,牠都活不過一兩天的時間了。
 
Catherine低聲說:「佢琴日開始就一直唔肯食野啦。」




 
你是位聰明的女孩,你知道現在的情況;不過你同時也是位心地純真、善良的女孩,此刻的你很感性。
 
Catherine跪坐在地上,拿著一顆龜糧輕輕擦著小龜的嘴,可憐地懇求道:「龜龜,做咩唔食野啊?......」
 
我不忍心地勸道:「唔好咁啦Catherine......」
 
等等,對了!跆拳道班正在舉行大食會。
 
「等我一陣!」我對Catherine說,然後飛快地離開房間,衝上四樓。
 
大家都在快樂地吃著聊著,場面十分熱鬧,但此刻的我並沒有心情吃什麼。體育場中央的長桌上放著一盆盆食物,而其中一個錫盆盛著的是西蘭花炒鮮牛肉!
 
我夾了一塊香味十足的牛肉,然後立即跑下樓,回到文化廳的雜物房中。Catherine仍舊是跪在地上想喂小龜吃龜糧......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0fmfE_T7ll4




 
「巴西龜最中意食肉架可?」:我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
 
Catherine轉過頭來,看著我手上的那塊牛肉片,呆呆地點了點頭。
 
「咁香既牛肉,佢可能會食。」:我從牛肉中撕出小小的一片,伸到龜的嘴旁。
 
這小龜居然微睜開了眼睛,然後......
 
牠真的張開口,咬住了這塊牛肉!
 
我立即再撕一塊肉給牠,但牠卻不吃第二塊了。
 
我苦笑說:「佢可能始終都係傷得太重,食唔到野啦。」
 




Catherine坦然道:「沉日獸醫都係話佢啲器官多數裂哂,佢而家每一秒都唔知有幾痛,人道毀滅對佢反而仲加比到佢安樂。」
 
「係囉......馮長老沉晚都話比佢解脫仲好,長痛不如短痛,」我問道:「咁你......唔人道毀滅佢?」
 
Catherine不捨地凝望著小龜,哽咽道:「我.......邊落得到手?」
 
糟了,我又弄哭Catherine了,我怎麼如此不懂得和女孩溝通啊?.......
 
我生硬說:「你自己又落唔到手,但又唔想佢咁痛苦受折磨......咁如果你想既話,我可以幫你既,我諗到個一啲都唔血腥既方式。」
 
Catherine問道:「點啊?......」
 
「拎個膠袋包住佢,然後打個結封住個袋。咁樣簡簡單單而又安靜,好冇?」:我說
 
Catherine聽後先是呆了幾秒,但然後還是點了點頭。




 
於是我伸手想拿起巴西龜,但Catherine又急道:「可唔可以等陣?......」
 
Catherine一邊爬上旁邊的病床,一邊道:「起我見唔到,唔知既時候,你先拎走佢得唔得?」
 
什麼?!你要在這房中睡覺,不回家嗎?
 
「嗯。」:我呆呆地點了點頭
 
Catherine側躺在床上,扁著嘴看著小龜,深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看到牠。相信這兩天Catherine已經把眼淚都哭乾了,在這最後的時刻,只有一滴淚珠從她的右眼流出,輕輕地劃過她白晰晶瑩的臉。
 
淚不多,只有一滴,但當中蘊含著的,是這純真的女孩對小龜那不可言喻的愛。若然學校中的同學都不喜歡Catherine,Catherine每天放學後陪她作伴的都是這隻龜的話,那這感情是何等的深厚啊?作為主人的Elder Fung和佩君都沒有Catherine那麼重視這小龜。
 
一想到這裡,我便對Catherine感到無比同情和憐憫。一條回天乏術的生命,昏暗的燈光和寂靜的氣氛,沉重得使我不知如何應對。
 




我苦笑說:「細個臨訓前,你Daddy會唔會起床邊講故仔比你聽架?」
 
Catherine沉默了幾秒,然後低聲道:「我......冇Daddy架。」
 
什麼?!
 
「對唔住。」:我誠懇道
 
我沒聽錯吧?!普通人都會說「父母離異了」或是「父親辭世了」,但我眼前這女孩說的是「我沒有父親」!
 
看著這整天孤伶伶的Catherine,我的心都酸了。她已經那麼慘了,還要在沒經歷任何父愛的情況下長大。
 
我溫柔地哄道:「既然你未訓得著,我講個故事比你聽好冇?」
 
Catherine點了點頭,我笑嘆道:「你起教會長大既話,應該聽過好多次架啦。」
 
「好多人會問話既然呢個世界上有神,咁點解社會上仲有咁多唔公平既事發生,點解仲會有咁多苦難同唔好既事起我地生活中出現呢?
 
未必個個人都會認同啦,不過我地就有一個答案。
 
話說好耐好耐以前,所有既靈起天上開左一次大會,就要選一個救世主。咁果陣就有Lucifer同Jehovah,佢地兩個各提出一個計劃。
 
Lucifer話唔洗諗咁多啦,所有既靈都冇得選擇,Lucifer會強制將佢地帶番天上,最後所有既榮耀要歸於Lucifer佢自己。
 
不過Jehovah就提出一個方案,話要比大家自由選擇權。佢提出比所有既靈走過一層幕,忘記哂佢地起天上一切既記憶,然後黎到世上獲得一個骨肉身體,藉此經歷塵世既經驗,並起當中學習同成長。人起肉身中係自由既,佢地可以憑個人願意去做任何事。最後每個人可唔可以返到天上,就取決佢地起今生中所作既選擇,而最後所有既榮耀就歸於父。
 
咁會議既結果就大家都知啦,Lucifer既計劃並冇被接受,佢同佢既跟隨者被放逐。佢地亦永遠冇辦法去獲得骨肉身體。」
 
Catherine點了點頭,我指著她說:「而我同你,之所以有呢副骨肉身體存活起呢到,就證明我同你當時都為左自由同正義而做左一個選擇,就係冇跟隨到Lucifer。」
 
我續道:「不過既然係揀左呢條路,咁你就要努力咁面對磨煉同挑戰啦喎。萬事都要有對立,否則,沒有悲傷,快樂就無法出現;沒有邪惡,神聖就無法出現;冇壞就冇好。到時萬物皆混為一體,如同死了一樣。
 
我地起今生中會遇到無數既苦難,但你起呢條路上並不孤單。你已經被應許,會有天使起前面為你開辟道路,亦會有天使起你身邊守護你,仲有我地大家都起你身邊支持住你,你有好多天使同人可以依靠。
 
當你闖過難關後再回頭望,就會發現你又變得堅強左啦,你會明白到呢啲苦難都會幫助你成長,令你變成一個更好既人,準備好你回到天上。
 
而我地獲應許既最大祝福就係永生,可以起天上同我地最愛既人永遠同住在一起。如果我地起今生中,剩係睇到眼前既挑戰,比一時既黑暗完全蒙蔽雙眼,而冇永恆既目光去展望將來既話,咁我地既人生就會真係好苦啦。
 
今生短短數十年,比起全永恆黎講,只係一個好短好短既過程啦。打起精神,關關難過關關過,好冇?」
 
Catherine呆呆地看著我說不出話,雙瞳中好像透出了一絲的感動……
 
我溫柔地笑說:「Can唔can啊?」
 
Catherine靦腆地點了點頭,然後閉上了雙眼,不出數分鐘後便緩緩地睡著了,看來她這兩天為小龜弄得自己心力交瘁,光是哭都已經夠她哭累了。
 
平時我所見到的Catherine不是像白玫瑰般冰冷沉默,便是像受傷的小動物般情緒激動,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Catherine放下防衛時的一面……
 
此時的Catherine側躺著面向我,雙手緊緊地抓著被單,在被單和棕髮的襯托下,她那毫無防備地酣睡著的樣子甜美可愛到極點!教我看著便感到怦然心動。我好想一直留在這可人兒身旁保護她。
 
傅芷瑤,你知道自己收起玫瑰刺,露出你小女孩的一面時,是何等的惹人著迷嗎?
 
要是我能成為你的枕邊人,每晚都可以在你旁邊哄你,然後吻你這可愛的臉一下,看著你睡的話,我會有多幸福啊?
 
靜靜地凝望了她幾分鐘後,我把目光移到我左方那小龜上,是時候了。
 
我輕輕地拿起那巴西龜,對熟睡著的Catherine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便站起身來離開房間。
 
以往我拿起這龜時,牠都會用盡全力使出「九陰白骨爪」來刮我的手,但現在的牠卻一動也不動,連一絲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帶著牠來到廚房,黯然地取出一個保鮮袋,然後……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剛才那麼爽快地答應Catherine,但到自己真的要下手時,其實這對我來說也不容易啊。
 
----------------------------------------------------------------------------------------------------------
經過三樓時,居然有一隻巴西龜走到來我腳旁,而且牠快要走下樓梯了!朋友,你還那麼小,爬下樓梯後就爬不上來了!而且你不懂得乘升降機吧!
 
救龜一命,功德無量。我立即把牠撿起來,把牠送回文化廳中。沿途牠拼命地用刮著我這陌生人的手,但我惟有強忍著,直至回到文化廳。
----------------------------------------------------------------------------------------------------------
 
我和你的交情並不深,但你也曾在我放學後給過我一些歡樂的回憶。
 
我看著牠龜板上那一道道血痕,嘆息道:「朋友,知你每分每秒都好辛苦,長痛不如短痛。」
 
我深嘆了一口氣,把牠放進保鮮袋中,然後把袋口封上。從無盡的痛苦煎熬中解脫出來,得安息,這豈不是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