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的背後靈 1 「是我跌進你的生命?還是你早已存在?」

「我受夠了。」

寂靜的深夜裡,十五層高的工業大廈天台,我正站在天台邊緣,看著這讓我痛不欲生的都市,準備結束我灰暗的人生。

「活下去也沒有意義⋯就算這世界少了我,就算公司少了我,一切也不會有所改變⋯」

大學畢業後,我進入了一間小型攝影製作室,我以為一切也會好起來,做我喜歡的工作,闖出一番名堂,結束我倒楣的命運。





「但結束我倒楣命運的方法,竟然是結束我的生命。」

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無論我幹什麼也頭頭碰著黑?

從進入大學開始嗎?被無視,被孤立⋯⋯做好的功課不翼而飛,喜歡的女生對我不屑一顧,面試的日子出現交通意外,新買的手機轉眼摔破,每年平均遺失銀包高達六次,好不容易踏入職場卻遇上人渣老闆。

「阿明,你知道這輯相片為何會獲獎嗎?」盗去我參賽作品的老闆點起香煙說。

「不⋯⋯不知道。」我只知道屬於我的榮耀,被搶走了。





「因為我的名字,我的人氣,這輯相片才得到認同。」人渣老闆把香煙噴向我的臉。

「不是因為這輯照片⋯⋯拍得好嗎?」雖然他是人渣,但在攝影界的確薄有名氣。

「你是有潛質的,但還是太幼嫩了,好好跟我學習幾年,機會⋯⋯我一定會留給你。」我想要據理力爭,但我知道再爭取下去,我連工作也會丟掉。

為什麼⋯⋯我會這麼倒楣的?

「無什麼事的話,你出去繼續工作吧⋯⋯對了!幫我買包香煙⋯⋯還有!有我專訪的雜誌應該已出版了,你順道買一本,不!兩本回來吧。」把自己的私事加諸我身,還盗取我努力的成果,工作兩年也未有加過薪水。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還是做錯過什麼?

然後我步上天台,沒有拿著香煙,也沒有拿著雜誌。

「死了,就一了百了⋯⋯」我合上眼睛,準備和這不堪回首的人生道別。

一陣涼風吹過,站在天台邊緣的我身體搖晃了一下,只要踏前一步,我便能重過新生了。

「不行!太恐怖了!」我立即張開眼睛,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我連踏出一步的勇氣,連自殺的勇氣也沒有。

「或者⋯⋯再努力一點⋯⋯一切會好起來的。」大學畢業的時候,我以為踏入社會一切便會好起來。

但不幸的事還是接二連三發生,「黑仔明」的命運還是沒有改變。





「忘了問老闆要什麼香煙⋯⋯那雜誌又是什麼名字呀⋯⋯」站在天台邊緣的我,還是什麼也改變不了。

「算了,下去再問吧。」沒有勇氣行前,那就唯有退後,回到屬於我的,卑微的人生。

當我想後退回到地面的一剎那,不幸的事情又再發生,我滑倒了,身體向後急墮,四肢朝天,頭顱重重撞向地面。

幸好是向後跌,不然我就真的要和這世界說再見了。

但我無法站起,頭顱後方像沾濕了一片,我伸手摸向後腦。

「流⋯⋯流血了⋯⋯」頭顱撞地,血液不斷滲出,我想要大叫求救,但我連吶喊也辦不到。

我的意識逐漸變得曚糊,手腳變得乏力,我看著夜空皎潔的彎月。





大概⋯⋯這就是我人生最後的影像了。

但在我合上眼睛之前,我卻看到一個女生的臉孔,站在我的身後,看著我驚惶失措的一個臉孔。

BACK SIDE⋯⋯⋯⋯

我跟著阿明已經六年了。

到底為什麼⋯⋯我離不開阿明,只要相隔十步距離之外,便會有一面無形的牆壁,迫我向他靠近,我無法逃脫,也無法求助。

因為我已經死了,我的存在⋯⋯好像被稱為「背後靈」。

沒有活人看得到我,聽得到我的聲音,我像空氣一樣稀薄,像空氣一樣在阿明身後六年,他也不知道。

到底我是誰?我是怎樣死去的?為什麼我全都記不起來?為什麼我要跟著阿明?為什麼我沒有煙消雲散?





這被無視的六年有如地獄一樣,無法活著,同時亦無法離開,我被迫進入阿明的世界,看著他倒楣的人生。

阿明⋯⋯喜歡留在家中玩電腦遊戲,喜歡看動畫漫畫,喜歡在半夜偷看成人影片,喜歡看水著寫真,他偶然會帶著相機上街亂拍一通,然後滿足地對著相片傻笑。

阿明⋯⋯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而阿明真的很笨拙,為人又粗枝大葉。

「阿明!usb呀!你的功課在裡面的!」那天阿明遲了起床,匆忙的他沒有發現載著功課的usb還插在電腦上。

阿明聽不見我的聲音,但心地善良的我,偶然會給予幫助。

只要集中精神,我能在短暫時間內觸碰陽間的物件。





但只限死物,我無法觸碰活人,於是我集中精力把usb拔出。

唉呀⋯⋯太大力了。

「usb!遲點忘了!」阿明終於醒起,但到他走到電腦面前,usb卻不翼而飛。

「阿明!電腦桌下!usb掉下去了!」我想把usb拔出,放到阿明的背包,但一時用力過度,usb掉到電腦桌下。

「到底在那裡了?糟糕了!快遲到了!」心急的阿明,最後也沒有發現桌下的usb。

類似的事件不止一次,在這六年間,阿明總是弄三落四。

「阿明!手機放太出了!」阿明總是把手機放到桌子邊緣,只要一不留神就會撥倒地上。

「阿明,過來一下。」阿明的老闆總是叫他當跑腿。

「唉⋯⋯我幫你放好一點吧。」心地善良的我集中精神,想把他的手機放到安全位置。

唉呀!太大力了⋯⋯

「我⋯⋯我的手機⋯⋯才買了兩天⋯⋯」回到坐位的阿明看著地上的手機,手機的屏幕碎裂了。

要控制力度,是很困難的事。

除了笨拙之外,阿明還是個倒楣鬼,不幸的事總是在他身邊發生。

「阿明今天早了起床呢,面試應該會很順利吧。」今天的面試阿明十分重視,因為他應徵的攝影製作室是行內數一數二的大公司。

阿明不止早了起床,還選擇坐計程車確保能提早到達目的地。

計程車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前停下,快要轉為綠燈之際,我看到一個小孩想衝出馬路。

是皮球,那孩子想拾回掉到路面的皮球,但瞌睡的司機未留意到突發的狀況。

情急之下,我唯有走出計程車,猛力把皮球踢開,小孩呆看著皮球突然遠去,我成功救回小孩的性命。

但救了小孩,卻釀成更大的交通事故,從左路駛出的汽車在撞向皮球前急剎,後面的小巴司機收制不及,連帶更後的幾輛汽車連環相撞。

但⋯⋯沒有人命相亡嘛~孩子和皮球也安然無恙!幸好我及時出手!

可憐阿明因此錯過了面試⋯⋯但始終救人要緊,如果阿明知道一定不會怪責我的。

但阿明不知道,這六年間我一直在他身邊,但他不知道。

如果你知道,如果你聽到我的呼喚,你會幫我嗎?幫我離開這困境,離開你的身邊。

然後,阿明放棄了,站在天台邊緣的他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阿明!不要!不要做傻事!」事事不順的他終於抵受不住,老闆盗去他參賽作品的事更讓他大受打擊。

「生命很寶貴的!你一定會成功的!不要放棄!」我想捉緊阿明,但無論我怎樣費力也無法觸碰活著的人。

「不行!太恐怖了!」幸好阿明是個膽小鬼。

「被你嚇死了⋯⋯不⋯⋯我已經死了很久啦~」如果阿明死了,我又會變成怎樣呢?阿明會看到我吧?如果他知道六年來一直和鬼魂同居一定會嚇一跳吧?

「唉呀!」

笨拙的阿明,最後失足向後滑倒,我無法抱住他,只能看著他穿過我的身軀墮地,他的頭顱撞到地上,鮮血從後滲出。

如果我能觸碰他,如果我能抱住他⋯⋯

「流⋯⋯流血了⋯⋯」阿明的眼睛開始失去焦點,我從上而下看著他不禁落淚。

原來鬼魂,也會落淚。

「救命呀!來人呀!」這六年間除了看著阿明,我甚麼也辦不到。

「不要死!阿明你這笨蛋!」不知不覺間,阿明成為了我很重視的人。

雖然他看不見我。

但在阿明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感覺到我和阿明正四目交投。

我感覺到這一刻,他終於看得見我。

不定期更新項目 「笨拙的背後靈 」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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