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只聽其聲,看不到人,
不禁惴惴不安。

她抓住我的手愈來愈大力。

為了壯膽,我率先問道:
「咩人呀?」

敏安反了一個大白眼,
我沒看到,




但感覺到了。

她拍拍我手臂,說道:
「人地一定識廣東話既?!」

我驚覺自己犯傻,也是啞然失笑,
便問道:「Who's that?!」 

早在我第一次發聲時,
我便聽到女生低呼的聲音,




想是被我突如其來的人聲嚇到了。
所以,這次我是放心地問她是誰。

她用有限的英語說了自己是職員,
是來幫人開門的。

此時,她也走到來我們樓層了,
她走到我們面前,
是個瘦弱女生,
穿著黑色制服,




應該只比我們大幾年,
手上還拿著一大揪鎖匙。


我有點詫異,
酒店竟然派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生來開門,
也太不體貼了吧!

「外面已經有消房員在把大家救出去了,
你開門也沒有用,
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敏安用英文問道。

她搖搖頭,只說一句:「I must do this.」
便叫我們小心,匆匆地走了。





 
 
我們住在三樓,但一樓和地下大堂之間,
還有一層酒店餐廳,
我們要穿過餐廳走那種旋轉樓梯下去。
所以我們總共要走四層。

在黑暗中和晃動中,
我們雖然心焦如焚,
也只能慢慢地走,
一不小心恐怕就滾下樓梯了。

沿路我們幾乎沒有說過話,
好像很專心地走著。
只是她在我身後呼氣,




總是讓我癢癢的。

那樓梯雖然不容易走,
卻也只需要保持平衡,
走到餐廳的時候,
卻被東歪西倒的桌椅阻路。
不停清除腳前障礙物讓我好生疲累。

「呀~~~!」

敏安忽地發出高分貝的尖叫聲,
那是我從來沒聽到過,
甚至幻想過,會從她口中發出的聲音。

我大驚,環顧四周,並問道:




「做咩事呀?」

「有隻甴曱呀!」她轉換回平日的音量,聲音卻發抖。

我不禁好笑,想不到她還有這個天敵。

「我地出左去先驚啦。」我微笑說。

她點點頭,沒說什麼。

我心想,半夜走在燈火通明的旺角,
也不會只看到一隻蟑螂。

「Sorry..」她忽然放開手說。





「嗯?」我不解。

「岩岩驚得濟抓傷左你隻手⋯」她小聲說道。

我看看手臂,隠約看到兩條血㾗。

「哦,唔緊要啦⋯」我應道,心裡突然生出個奇怪念頭,
好希望這兩條疤㾗永不褪去。

 
 
倏忽,地板劇烈一震,
更多碗碗碟碟從櫃裡掉出來,
頭上那些水晶吊燈搖搖欲墜。

我捉起敏安的手前臂,
準備快速離開那些吊燈。

我才剛踏前一步,
一盞吊燈便掉下來,
帶動那整個天花下串起的水晶燈一同掉下來。

不行了,整個天花的吊燈,
我們根本無處可躲。

我轉身想要把敏安擁入懷,
卻見她已飛撲向我。
我一時間手足無措,
被她按在地上,
壓破一張椅子,
腰間也疼痛不堪。

但我們頭上那水晶燈,
幾乎整個是在她身上爆裂的,
她慘叫一聲,
我卻嚇呆了。

未幾,她鮮血潺潺流出,
在微弱的光線下,
她衣服
背上染上一片黑。

「你⋯我⋯頂住⋯」我急促卻結巴地說,
實在有點語無倫次。

我爬出來,用力把那水晶燈的鋼架拿開,
好重,卻竟然壓在她身上。
然後我再把大的玻璃碎扔開。

「我⋯揹你走。」我語帶哽咽。

她只是閉著眼,無力地輕點一下頭。

「唔好眯埋眼,唔好訓呀。」我揹著她說,
邊以我人生最快的速度飛奔著,奔向出口。

她一直沒說話。

「你叫咩名呀?」我焦急地問。

她不答。

「應下我啦!」我帶著哭腔叫道。

她在我背上,我根本看不到她情況。


 
「霍敏安。」她氣若游絲地應道。

「我冇事⋯唔講野⋯」她又小聲地說。


「好好⋯但你唔好訓呀⋯」我說。
 
 
 
我一直跑,一直跑。
明明只是從餐廳跑下樓梯,
便是大門,
卻好像跑了一個世紀之久。

「Help! Help us!」我大聲叫喊。

衝過來的是信寧和嘉琪,
幾個救護員緊隨其後。

「安!」
「安安!」

她們大驚失色叫道。


放下敏安在擔架後,
我們三個跟上救護車。

車內好安靜。

忽地,信寧紅著雙眼看著我,
猛然一巴掌呼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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