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勞多藝

  逢周日,芷若都會到琴行上堂,導師志華年輕有為,學識淵博,除了教琴以外,還是芷若的補習老師。

  「這裡用食指會比較順暢。」志華在指點芷若彈奏。

  「如果這裡,這裡和這裡加一點停頓位會否比較好呢?」芷若問道。

  「嗯......」志華俯前看譜,逕自彈了一段,讚嘆道:「的確感覺會幽怨一些,頗適合這首曲的風格。」





  繼承了母親的音樂才華,芷若對樂理和節拍甚具觸覺,隨時能發掘意想不到的效果。同樣修練音樂,志華在創意方面遠遠自慚不如,再者心路玲瓏格調高的女生在香港格外顯得矜貴,使芷若在志華心中佔據了一個最獨特的位置。

  鋼琴時段結束後,芷若便搬出書本,開始溫習中國文學。她毫不明白,明明華夏精粹盡在詩詞歌賦,是如今唯一能與西方媲美的文化,十三億人卻寥寥津問。

  「世溷濁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馳而不顧。這句很有意思。」芷若讀著屈原的《涉江》。

  「屈原寫的都是咳珠唾玉之作,然而太過哀怨,我不太喜歡。」志華輕輕笑道。「他幻想力很強,不過來到現代,也只能淪落做網絡作家。」

  「文人就要憂鬱一點嘛。」芷若嘆了口氣。「如果人們都懂得『山峻高蔽日,下幽晦多雨』之類的文句,而不是『山好高啊』,『山下好暗,好大雨啊』,一定更加有趣。」





  「因為文人懂得婉辭的奧妙,讓人動多點腦筋。」志華圈著文章字眼。「幸而我們都是趣的人。」

  數小時的補習過去,臨別前,芷若把學費交給志華,志華卻搖手不接。

  「為甚麼?」芷若愕然道。

  「我從不收費替朋友補習。」志華指著芷若手上的紙幣。「拿去買好吃的,你會開心一點。」

  「可是......」芷若有點尷尬的道。





  「走吧,下星期見。」志華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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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芷若離開後,志華皺眉坐在鋼琴前,手中鉛筆在線譜來回,苦索良久又寫下一列音符。也不知過了多久,線譜已加上《致芷若》三字,完整地放在琴行一角,靜靜等待佳人下次光臨。

  難得飽讀詩書一身才氣,卻學不到文骨的倨傲而甘願屈卑,在安逸的國度裡,陽城笑竟成為男人最夢寐以求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