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墓前都不知站了多久的時殷,不知何時耳邊傳來一句耳語。
「真的嗎?」
時殷嚇了一跳,回頭看卻不見任何人。
剛才不是有人在說話嗎?
整個墳場除遠方有一幾個同樣拜祭故人的兩三人,可是距離遠得不聲嘶力竭地喊,也絕不能好像耳語的把話傳進她的耳裡。
真的嗎?
時殷好像是聽見那樣的疑問,與其說疑問,不如說,是一句期待的口吻地探問。
可是她剛才說甚麼來著?
她明明沒有跟誰——
思及此,時殷記起剛才自己說的話。




時殷心裡發寒。
對……她清楚自己是想在跟誰人說話的……
可是「那個人」應該聽不見的。
不可能的﹗
即使如此告訴自己,時殷也沒有將望向背後的頭回前方,只是覺得背直冒汗,她亦不知道怎麼覺得,身邊忽然一下子不再空蕩蕩,恍惚一下子覺得有很多一雙又一雙眼盯著自己。
就像從一開始不知被甚麼吸引,由買花到這裡來,都是不由自主地直到此時此刻才醒覺。
「真的嗎?」
噫?
時殷這回切切實實聽得晰,這是從地府陰間傳來她在午夜夢迥的時份都在聽的聲線。
身邊沒有人,耳邊卻一直有人提問。




她能離開嗎?時殷心裏發慌。
時殷平息住氣息,決定用跑的疾走起來,視線一對上任何一個灰色的石碑就立即移開,她不要再看見任何墓碑上的照片,絕對不要碰上石碑上的任何一雙眼睛。
落荒而逃的箭步走出行道,接下來只餘下橫巷及墓地出口的長石階。
離開就沒事,離開就沒事,時殷在心裡告訴自己。
幻聽﹗
肯定是幻聽而已﹗剛才一定是自己幻聽,時殷覺得自己由昨晚開始一定是那個神經出現問題,瘋了才走今日的這趟路。
可是時殷慌張的摔了一跤,直直由階級上方,直直滾到下方墓地出口的下面。
遠方的一行人來不及上前攙扶,就那樣眼愣愣的看著意外發生。
在雙眼合上前,時殷只看見天空澄清的一片藍,她竟然想在這麼好的天氣,有好好的一天不去休息,跑來這裡。
再次起來的時候,她一定得好好享受那麼好的一天。時殷那樣告訴自己。




然而,當時殷再次起來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黑漆漆的地方,當眼睛接受從月亮發出的那道光線,她困惑了。
但當視線觸及一座又一座的建築群,淚水從眼簾上方湧出來,看著眼前一大片澄空的黑夜,皎潔的月亮直射自己。
環看四周,當再一次看著月亮,雙眼後就一直再移不開視線。
從童年起,一有甚麼不開心的事,晚上就會在天上找那個會發亮的月亮,心情也不會那樣沉重。
今天晚上依舊明亮,圓圓的月球美得讓她冷靜下來,可是淚水還是撲簌簌的湧出來。
今晚的月光,恍惚在心底告訴那個剛覺曉的秘密。
自己身處這樣的地方,只有一個原因吧。
就在那天從墳場摔下來,靈魂會留在那個地方,自己再離不開了,原因就只有一個吧。
從墳場摔下來不是一個意外,是她的命,就在她自己討厭自己那不像樣的生活,從現實逃避到懷念已故的音樂人,沉淪在昔日的歌聲,命運就安排她自己那樣的結局。
不是該高興的嗎?
時殷哭著的那樣問自己,不是該高興的嗎?連上天都聽到自己不想活下去,如願的讓自己不癢不痛的悄悄離開世上,不是該高興的嗎?
可是,時殷的淚水卻像湧泉不息撲簌簌的滑下來。
從墳場摔下來不是一個意外,是一個結局,是她人生真正的結局,小時候到成長,踏出社會到討厭自己的生活,那樣的人生結束了,也已經不可能再從來一遍,回不去了。
可是,她根本無法高興。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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